第1807章 我所倾心悦爱的,正是这样的你
萧重渊听了,沉默了片刻。
最后,他道:“未曾想,竟然有这样一番过往。”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这件事已经瞒了这么多年,而且鲜有人知,为何他现在又选择宣之于口呢?”
白明微轻喟一声:“大概,是因为太后吧。”
说到这里,她把窗户阖上,也挡住了灌进来的冷风。
她继续开口:“宋太傅、祖父,都是三朝元老,入朝之后便被培养成为先帝的可用之材。”
“太后和先帝也未辜负上一位帝王的所托,知人善用,与祖父他们惺惺相惜,君臣关系十分融洽,数十年风风雨雨同舟共济。”
“当年元贞帝因任性做出这样的蠢事,牵连了那么多的人,造成了如此悲剧。”
“但先帝和太后仅有元贞帝一个儿子,难免会有私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唯一的儿子。”
“宋太傅心里记着与先帝的情分,所以没有不依不饶,后来的日子也依然恪守为臣的本分。”
说到这里,白明微垂下眼睫:
“可是,至亲、至爱,以及满门的人都因这荒唐事而死,宋太傅心里不可能没有任何芥蒂。”
“只怕太后一旦乘鸾西去,他就再无顾忌,从而为宋家满门讨回这迟来的公道。”
萧重渊沉吟片刻:“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元贞帝对宋成章百般忍让,原来是做贼心虚。”
白明微接过话:“当年发生这样的事情,必然少不了秦丰业的撺掇,秦丰业必定和元贞帝达成了某种协议,也只有在秦丰业成为元贞帝的岳父,秦丰业的承诺才兑现。”
“所以宋太傅把往事告诉我,估计也是猜到了我准备对秦丰业下手,他这是想借我的手,去完成那因种种缘由而无法完成的复仇。”
萧重渊点点头:“这些年,宋成章早已淡出权力中枢,虽然他还有很大的影响力,可毕竟清贵的位置停留太久,他到底不如权臣。”
“太后在世,尚且会庇佑他;可一旦太后不在了,那么他也没有和秦丰业以及整个太子势力抗争的能力。”
“所以他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然后顺水推舟,往本就引火烧身的秦丰业身上,再浇一桶油。”
白明微又是一声叹息:“一时之间,我竟有些为宋太傅难受。因为职责在身,又因为君臣之义,他竟然把灭门之仇忍了数十年。”
“想必也是对妻儿的愧疚,所以他未再成家,始终孤身一人,兴许他觉得这也算是对妻儿的一种赎罪吧。”
萧重渊表示赞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根本无能为力,身为臣子,总不能逼着先帝和太后杀了唯一的皇子偿命。”
“更何况先帝和太后还与他有着深厚的君臣情谊,所以这整个悲剧,注定了他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
“他至今独身,是对亲人的一种抱愧,也是在提醒太后和刘泓,当年的那件事还没有过去。一旦他重新组建家庭,就意味着他走出来了,抛下过往了。”
“如此一来,他只能得到一次性的补偿,而无法得到别人一直以来的歉疚。”
“那么他就没有和元贞帝对抗的底气,也没有太后从始至终不减的回护,他也将会成为历史的牺牲品,没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说话间,萧重渊流露出些许感同身受的悲悯:
“所以他只能选择这种方式,独自一人铭记那惨烈的过往,努力维持自己的影响力,直到有朝一日,他能实现迟来的复仇。这才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也算是对逝者的一个交代。”
白明微掀起的眼眸,落了些许氤氲的雾气:
“一辈子,上位者举手投足,就是无数条性命,以及无数人的一辈子。元贞帝这个人,他究竟造了多少孽!”
萧重渊也是无奈:“先帝和太后英明一辈子,却生出了这么一头歹笋,估计他们才是最痛心的。”
白明微道:“我听人说过,元贞帝有位兄长,据说天资聪颖,温润谦和,年纪虽小却展露出君王之质。”
“只可惜润太子早夭,而先帝和太后生下元贞帝后便再无所出,兴许是刘家气数尽了,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萧重渊颔首,随即问:“如今知晓了这一段过往,你有何打算?”
白明微神色清明:“倘若是从别人嘴里知晓这一段过往,依我的处事风格,我做不到利用过往的悲剧,去达成我的目的。”
“然而宋太傅亲口告诉了我这件事,就意味着他同意我能以这件事为手段,去完成我的计划。”
“所以我自然要好好利用,但我得考虑一下这个度,我要想一个法子,既不牵连无辜,不殃及他人,又能告慰冤魂。”
萧重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白明微问:“可是觉得我妇人之仁?”
萧重渊颔首:“你这么说,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你的确有些妇人之仁,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胜者并非都是正义的,无非是踩着一个又一个人往上爬而已。”
“原本想劝你不要顾及那么多,既然有现成的条件可以利用,那么就心安理得地去用好了。”
“可仔细想想,你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就是为了让这种现象有所改善,不就是为了创造一个更为清明的世道么?”
“一旦你这么做了,那就违背了你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与底线,如此一来,你辛苦走到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明微闻言,唇角也露出些许笑意:
“祖父一直都说,人之所以头顶天、脚立地,就是为了顶天立地,若是不能堂堂正正,那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我白明微,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会坚持我的初衷和原则,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否则,依我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我难保会成为下一个一念之间就草菅无数人命的昏庸之辈。”
萧重渊笑了:“你向来如此,而我所倾心悦爱的,也正是这样的你。”
白明微把茶水推过去:“喝茶吧,还堵不上你的嘴。”
萧重渊呷了一口热茶,随即把茶水放下去:“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