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2章 番外:对抗路师徒(中)

  虞紫:“你要不给我开个证明?”

  证明治疗她疾病的良药唯有假期?

  祈妙忍俊不禁,看得出来她的好友确实快被繁重工作折磨疯了:“其实还有一法。”

  虞紫顿时来了兴致:“你说。”

  “微恒可以将剑架在康公脖子上,看看他要命还是要别的。”祈妙开口就是馊主意。

  虞紫意兴阑珊:“你以为我没干过?”

  祈妙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这不过是自己随口胡诌的离谱办法,没想到好友居然早就用过了,看她反应估计没什么效果:“什么时候?康公什么反应?他是不是暴跳如雷?”

  她也没听说刑部有类似的劲爆大瓜。

  刑部这两位默契搭档也没在人前撕破脸。

  虞紫道:“啥时候?记得是我过四十整寿前后?反正好些年了,我实在受不住便提了剑让他给我批假,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这个不要脸的,先我一步将腰束解了挂上房梁。”

  摆出一副不劳烦虞紫杀他,他自己可以手动悬梁自尽。总之,要假期是不可能有的。

  虞紫:【……】

  她也恨不得解了腰带挂他旁边,也好让外人进来能看到并排两具伸着长舌头的尸体。

  祈妙忍不住咋舌:“康公也是个妙人。”

  虞紫骂道:“他是个贱人。”

  这种脏话,以前的虞紫大概是骂不出口的。彼时年轻人还要端着,不敢让外人轻视她的学识教养,可她如今都快到天命之年,搁在普通人家庭都算得上家中老封君,她想骂谁就骂谁,谁不让她骂就是不尊老。谁说她学识教养不好,她就说谁目无尊长,大逆不道。

  康时这种压榨下属的老登更是要被抨击!

  祈妙眨眨眼,默默喝茶。

  虞紫肾亏且肝火极旺,惹不得惹不得。

  此次短暂相逢,祈妙以为下次见面可能要数月后在凰廷了,谁曾想第三天便看到虞紫阴沉着脸上门,拜托她熬煮开些降火药:“算了,吃药见效太慢,给我俩言灵降降火。”

  医家言灵也不是随便都能用的。

  依旧要对症施展。

  祈妙给虞紫仔细搭脉,发现她的情况比上次更严重,心中不由得纳闷——康公不在,是谁能让微恒生这么大的火气?还是说公事进展不顺利了?祈妙没开口,可眼神会说话。

  虞紫道:“你还记得先前那人么?”

  “先前那人?是谁?”

  “叔祖父给我相看的相亲对象。”

  “哦,微恒说那个你说没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他便主动跟随而来,见缝插针与你相处的有志青年?他做了什么让你火气这么大?”

  虞紫道:“此獠——”

  说话间仅剩化不开的厌恶。

  叔祖父千挑万选的儿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开始还演得人模人样,遇见事情就露出真正面目了。这件事情还要从一桩本地旧案说起,也正是康时让虞紫顺道来复核一下。

  那份卷宗,虞紫也研究过。

  跟康时有着相似的怀疑,因此格外上心。

  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

  祈妙道:“问题?”

  “是一桩十多年前的灭门案,凶手是死者的女儿,这个女儿投毒杀了两家十口人。”

  拖到现在凶手还被关押待审,去岁才定案死刑,倒不是本地官府效率不高,也不是刑部这帮人吃干饭,而是名义上康国是在改元前夕统一四方大陆,可真正掌控每一寸土地却是近些年的事,此前各地仍有各种动乱,大大小小的布局乱象始终没有停,一些自恃自身有武力的叛党落草为寇,东躲西藏到处作乱,再加上王庭人手紧缺,对地方掌控强度弱。

  这桩旧案便是之前发生的。

  王庭派去地方的官员重新整顿梳理,清理堆积旧案,意外发现牢房还有一个没有被执行死刑的犯人,更叫人头疼的是这个犯人还在狱中生下四个孩子,其中两个不满月夭折。

  监牢不是男女混住的。

  也就是说能让犯人怀孕的是男性狱卒。

  那名官员借着由头增设了女性狱卒看管女犯,同时追查这些年名单中的女犯还有谁有过身孕,孩子父亲又是谁,再追究对应的男性狱卒罪名。有几个老狱卒供认不讳,唯独跟那个灭门案有关的男性狱卒叫屈,直言自己被勾引,二人在狱中是做了夫妻而非他强迫。

  深究下去,又发现了一些疑点。

  关于灭门细节,府衙卷宗中的供词语焉不详,有些地方还很怪异,负责此事的官员便疑心是督办此案的前任屈打成招,其中或许有内情。重启调查,却维持此前的死刑判罚。

  沈棠一直在重新树立生命可贵的概念,不允许任何人动用自身能力剥夺他人性命,这也包括了王庭。因此对于死刑,刑部都是慎重再慎重,经过刑部三次复审才能真正执行。

  若事后翻案,直接追究刑部。

  本地官员也没想到前来复审的是虞紫。

  虞紫一眼便看出对方神色有不对劲的地方,提审相关人员,查阅了一些东西,整个事件才水落石出。虞紫一杯冷水下肚:“这个女犯的身份,传回去,主上怕是要震怒了。”

  女犯是第一批小院的学生。

  修炼天赋仅比没有天赋好些,至四年级也未能凝聚文心,那年暑假与友人相约游水,下落不明。实际上是被父母拘回家中关进地窖,等待成婚。父母原本想劝说她成婚之后还能上学,婆家也愿意出钱资助,她不肯,当晚便与成婚对象一起被关在地窖直至怀了孕。

  学籍也被注销了。

  她回不去小院又因生育落下半身偏瘫。

  于是有了下毒毒杀两家十口人,唯一幸免于难的是只能吃母乳的孩子,她对杀人一事并不否认。她与男性狱卒一事,确实也是她主动。利用指挥男性狱卒帮她做了一些事情,顺利让案子一直积压着,让她能活到现在。本地官员觉得此事虽有内情,但也死劫难逃。

  她的遭遇并不是让她免于一死的王牌。

  再加上她曾是第一批小院学生……

  身份过于敏感了。

  若被王庭知道,被主君知道,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牵连进来,连带着治下也要震动。一番斟酌后,这才在一些地方语焉不详,隐瞒女犯早年身份,将案件定为普通灭门案件。

  试图在刑部复审蒙混过关。

  而这,恰恰是虞紫最为厌恶的。

  祈妙安静听完这故事:“如此说来,让微恒震怒的该是本地官员,跟他有甚关系?”

  虞紫:“自然是他的态度。”

  三观不合的人,多相处一秒都恶心。

  其他女犯被男狱卒欺辱有孕,此獠并未露出同情愤慨,还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就是犯下罪行的犯人,遭遇什么也是孽力回馈。虞紫当时便极为不快:【她们所犯罪行已经由官府判罚,坐牢服刑,两相抵消。判罚之外的任何不幸遭遇,她们就是受害人。】

  如果一个人犯了错就是其他人光明正大伤害她/他的理由,还要官府作甚?还要康国新律作甚?还要刑部作甚?他的话过于荒唐了!

  意识到虞紫不快,他飞速收敛。

  但虞紫已经有了警惕。

  用了一些诱供的小手段,又让他说一说对那名灭门女犯的看法。自然,他的回答也不是虞紫想听到的,反而将她气了个不轻。原先还想等差事办完,回到王庭再跟他说一说自己没看上,虽无姻缘但也能当个友人往来,现在只想将青年全家都扇一遍,不然不解恨。

  祈妙道:“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虞紫捏碎茶盏:“哪里只是气他?”

  “还有其他糟心事?”

  “也有一部分是气我自己。”

  “这又不是你造成的。”

  虞紫摇头:“我只是在想当年与现在,想不通为何如此苦难的岁月都过来了,世人却不珍惜,仍有愚昧之辈戕害无辜之人。为何不是这些东西死在乱世,活到如今恶心人。明明这些年主上夙兴夜寐,我也……如此努力,年假都没休几日,可为何还有这种事情。”

  当真是不可避免么?

  “有甚可想的?我现在一年到头依旧能抱养不少被遗弃的孩子,有些是因为先天不足被遗弃,有些则是因为性别。”祈妙知晓她是钻牛角尖了,语调温和道,“但我始终坚信数量是少了的,也许一开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因此没了性命,而如今生活好了,数量降了……不管下降多少,哪怕只有下降一百个,一千个,那也意味着有一百个、一千个孩子拥有了一个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祈妙让自己更多关注活下来的生命。

  如此一想,心中才会好受。

  “人心不可捉摸,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哪怕过了百年、千年,依旧会有类似的不幸在黑暗中酝酿,可我也相信,被阳光照耀的地方也会比今日更多。白与黑、善与恶,从来都是交织并行共存的。吾等的意义便是让光更多,善更多,让黑与恶退出一射之地。”

  虞紫:“……是啊。”

  祈妙道:“此案复审,你预备如何?”

  虞紫:“我?我想保住她。”

  祈妙惊讶:“保住她?”

  “法不外乎人情,理不外乎人心。”

  律法也要兼顾感情与道德。

  正常来说,女犯灭口十人,性质极其恶劣,确实难逃一死,可要是加上她险些因这些人丧命呢?她的行为也是一种自救,包括后来与男性狱卒在狱中“做了夫妻”也是自救。

  虞紫想试一试,能不能保住她一命。

  “哪怕保住性命,这辈子也难有自由,这真是她要的?”以康国目前的律法来说,她坐牢可能要坐到死。这个结果对于喜爱自由、尊重生命的祈妙来说无法想象,过于残忍。

  “人与人不同,有人要自由,有人要生命。”若不是想活着,女犯也不必大费周章。

  祈妙叹气:“这倒也是。”

  心中也生出几分对方生不逢时的感慨。

  要是在统一前,这都不叫事儿。

  杀十个人能算什么大事?

  祈妙身边这些人,谁手上没个人命债?

  虞紫在办差之余都在研究卷宗。

  复审的结果也传回了刑部。

  康时没有第一时间看——

  因为他病倒了,请了三天病假。

  沈棠第一时间派了杏林医士过去看诊,康时躺在病榻上哼哼唧唧:“医丞,我知你医术高超,但有时候也不用这么好,只是一点小毛病,让我身体自愈即可……求你了……”

  方衍:“……”

  这辈子就没见过有病人希望病好得慢的。

  不过这次还真让康时如愿了。

  康时懵了一下:“医丞说真的?”

  不是吧,这么好说话?

  方衍白眼都要翻上天灵盖了,没好气将口罩往脸上一戴,又命人将府上给封了:“初步怀疑你是染了疫病,好好待在家里休养吧。”

  康时:“……”

  方衍还要调查一下疫病的源头。

  康时府上全部消杀,一只虫子也不放过。

  延凰几所大医馆也收到几名高热病患,追溯他们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方衍还真找到康时染上疫病的根源——这厮半夜不睡觉去小赌场玩了一把,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携带疫病病菌的蚊虫叮咬了。方衍对此生出了十二分兴趣。

  什么东西连文心文士的防御都能突破?

  康时就成了最佳小白鼠。

  试药也不怕毒死。

  康时:“……我不会死吧?”

  方衍幽幽道:“你好歹也是文心文士,死什么死?倒是全城的蚊子遭了殃,主君下令不计代价清除。你说你也是,怎么说也是王庭高官,混迹赌场像个什么样,还染上疫病。要不是你还病着,御史台那边都要骂死你了……”

  康时:“……”

  御史台的嘴,他是领教过的。

  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脸。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行,死不了就行,正好当休假,我近来压力好大。”

  失去得力副手的他感觉人生都黑暗了。

  方衍:“……”

  康时抓着方衍的爪子哭诉:“你说我都花甲之年了,半截身子要入棺材的老人家,我大哥居然还催婚,简直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公事忙,家事吵。

  内外夹击,他精神压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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