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一轮游
这个地下赛场呈方形,中心有一张正方形的拳台,四周都是略带坡度的看台,大约能容纳数百人观看。
这场在饭点举行的比赛热度很低,看台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下了注的观众,两三个人发出了几百人的动静。
“对方的地面技跟狗屎一样垃圾,把他拖到地面再用膝盖压住啊,蠢货!”
“对对对,就得打防守反击,快找个机会就能把他k.o.了!”
“哎哟,都打的什么玩意儿,就算你们当中有一个人胜出了,明天也是去一轮游直接暴毙!”
......
在观众的鼓动下,擂台上的两个拳击手正在以命相搏。
尽管明天才是所谓的“无规则格斗日”,但艾莉婕怀疑正在进行的这场比赛也没有什么规则可言。
两个拳手不仅没有戴拳套,就连出招都是在下死手。
一个在用冲膝、肘击的泰拳技法,几乎每一个动作都试图攻击对方最柔软的部位。
另一个则更擅长柔术,试图用裸绞让对方屈服,即便已经绞得对手翻白眼,台上的裁判也没有叫停,全靠被绞的拳手用肘击和插眼的手法反击挣脱。
仅仅才过两回合,双方就已经打得头破血流,柔术手脸肿得像被马蜂扎过,泰拳手的头皮掉了一大块,挂在脑门上跟着身体的摆动而摇晃。
拳台的地面上没有像古罗马的竞技场一样铺满用来吸血的沙子,旧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新的血迹就已经将其覆盖,鲜红遮住了深黑。
就连屠夫的案板也不见得有这么血腥,两个拳手赤脚踩在上面,将厚厚的血污弄得一团糟。
从观感上来看,这场比赛更像是没有下限的综合格斗,规则只有一条:
「打败或者杀死对方」。
艾莉婕心惊肉跳地看着台上的两人搏命,生理性地对这种厮杀的场景感到反胃,却又不得不仔细观察。
因为和以往不同,这次情绪之潮的来源不是一个人,而是台上的两个人。
以拳台中央厚厚的血污为中心,一股鲜红的情绪之潮源源不断向外喷涌,将整个地下赛场灌满,从检票口溢出。
在艾莉婕的眼里,整个赛场就是一个残忍的血池,拳手和观众都浸泡在这个血池中乐此不疲。
两回合的搏斗结束,双方依然没有分出胜负,两个拳手气喘吁吁地靠在擂台的角落,各自的教练正在给两人指导战术,助手们则给两人补水、擦拭身上的血迹。
艾莉婕没有坐到自己买的前排座位,而是在走到最近的一个位置落座。
这里虽然离拳台最远,但也能够将整个赛场一览无余,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除了擂台上不断外溢的红色“潮水”以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两个拳手的教练。
这两个教练的情绪非常耐人寻味。
红色方泰拳手的教练非常紧张、愤怒、亢奋,这点不需要使用心灵能力也能看得出来,因为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反应在青筋暴起的面部表情上。
然而蓝色方柔术手的教练却非常怪异,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非常愉悦。
没错,
他的情绪是「愉悦」。
这让艾莉婕非常纳闷,明明柔术手处于下风,作为教练的他不但不紧张,反而非常高兴。
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这名处于下风的柔术手长得很像森林里遇到的那个猎人安德鲁,即便已经鼻青脸肿也依然看得出两者的相似之处。
在相距仅十多公里的两个地方出现两个长得很像的人,艾莉婕绝不认为这是偶然,总觉得柔术手和安德鲁很可能有一定血缘关系。
安德鲁对艾莉婕相当友善,再加上年迈的柔术手几乎一直在被动挨打,她本能地更同情拳台上的弱者,所以把接下来的目光都放在了柔术手身上。
休息片刻,两个拳手回到擂台中央,裁判通过手势和口令宣布第三回合开始。
这一回合,泰拳手的进攻频率明显更高了,几个重拳接连命中。
柔术手摇摇晃晃靠在护栏上,抬起双臂紧紧护住头部,勉强招架着对方雨点般的拳头。
泰拳手在心理上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就像一只越战越勇的斗牛犬,肆意凌虐被逼入墙角的猎物。
柔术手的手臂上本来就已经青一片紫一片,在连续攻击下,这些肿胀脆弱的皮肤很快就大面积破裂,溅得到处都是血。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
泰拳手很快就不耐烦了,想一击结束这场单方面的虐杀。
想到刚才被对方困在地面,差点被绞杀技终结的屈辱,刚好对方此时又重心偏上,于是泰拳手临时起意,猛地出手把柔术手下半身抱住。
虽然他主要使用的是泰拳技术,但在综合格斗的赛场上,只学一种体系往往很难走得远,实际上他也会一些摔跤技术。
泰拳手抱住柔术手的下半身,猛地将对手头朝下举了起来。
现场的观众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兴奋地尖叫起来。
因为他们一看到这个动作,就知道泰拳手即将使用“垂直砸摔”终结比赛。
所谓的“垂直砸摔”就是俗称的“倒栽葱”,主要通过杠杆或者离心力使对方头部垂直着地,头颈瞬间承受数百公斤的冲击力,轻则昏迷,重则颈椎断裂、脑干损伤甚至当场死亡。
由于这招过于危险,大部分正规的格斗赛都严令禁止使用。
泰拳手已经杀红了眼,抓住对方重心过高的失误,决定一击结束比赛。
可就在他即将得逞之时,柔术手迅速用双腿盘绕在对手的颈部,双手紧紧扣住他的头部下拉,顺势形成“三角绞”。
三角绞利用对手和自己的肢体形成杠杆效应,即便双方不是一个量级,弱势者也能将强势者勒晕,堪称“以小博大”的利器。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里,双方的局势就发生了惊天逆转,泰拳手的头颈被死死绞住难以发力,由于颈动脉受到压迫,他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涨得面红耳赤。
就像一只被章鱼绞杀的猎物,过了十几秒,泰拳手彻底失去知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对手的身体变软,柔术手没有再继续绞杀,松手站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裁判完全没有制止柔术手的意思,比起通常负责比赛双方人身安全的正规裁判而言,他更像是一个负责收尸的法医。
裁判走过去拍了拍泰拳手的脸颊,见红方已经失能,便起身宣布柔术手获胜。
“叮当!”
擂台外响起了代表比赛终结的铃声。
观众席爆发出兴奋的叫喊,喝彩和叫骂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地下赛场中。
艾莉婕对比赛的细节并不清楚,但她在这时非常明确地感知到一种怪象。
赢了比赛,柔术手的教练却极其愤怒。
他一脸阴鸷地站在擂台下,阻止己方的助手上台庆祝,就好像他才是泰拳手的教练,而获胜的是自己的敌人。
啐了一口唾沫,教练话也不说,扭头离开了赛场。
短暂昏过去的泰拳手很快就醒了过来,被几个医务人员抬走,现场的观众和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也各自散去,只留下柔术手一瘸一拐地走向后台,边走边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虽然他是赢家,却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替他处理伤口,就连寥寥的几声喝彩,也只是因为他替押注的赌徒赢了一点小钱而已。
柔术手落寞地环顾赛场,却发现观众席里似乎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眼睛周围的面部肿得厉害,以至于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看得并不真切。
柔术手用力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里确实坐着一个人。
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艾莉婕便站起来走了过去,向他表示祝贺,想打听他和安德鲁到底是什么关系。
然而听到艾莉婕的祝贺,年迈的柔术手只是摇了摇头说:
“这没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因为明天才是真正的赛场,”
“而我只会像一个无名的野狗一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