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那道身影出现得毫无征兆。
仿佛他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直到此刻,才被人从背景中剥离出来。
裂山魔猿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裹挟着毁灭性的狂风,正朝着一名瘫倒在地的女学员头顶砸落。
女学员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绝望。
拳头,在距离她头皮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时间没有静止。
狂风依旧在呼啸,女学员的发丝被吹得狂乱舞动。
但那只巨大的,沾满了血污与脑浆的拳头,就那么僵硬地悬停在半空,无法再前进分毫。
不只是拳头。
裂山魔猿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像是被灌注了水泥,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变得迟滞而僵硬。
它那只独眼中燃烧的血色火焰剧烈跳动,充满了暴怒与不解。
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已的身体,不再听从自已的指挥。
众人循着这诡异变化的源头望去。
那道新出现的身影,是之前积分第一队伍的其中一人。
平时总是跟在自已队伍的最后方,沉默寡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更像个辅助,而不是主攻手。
修炼测试的成绩也平平无奇,勉强进入了七阶中期。
在本就七阶初期沉淀很久的前提。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那是他那几个队友的功劳。
此刻,这个“辅助”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只是随意地向前伸出,五指张开。
在他的脚下,那片被鲜血与火焰染得斑驳的地面上,影子,活了过来。
不是一个人的影子。
是所有人的影子,所有树木的影子,所有岩石的,怪物的影子……这片战场上所有的阴影,都在这一刻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扭曲着,拉长着,汇聚成一条条黑色的锁链,无声无息地缠绕在裂山魔猿的四肢与身躯上。
这些影子没有实体,却比最坚韧的合金还要牢固,死死地将这头七阶后期的恐怖生物,锁死在原地。
他叫陈夜。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营地的火光。
他看了一眼被魔猿利爪撕开肩膀,倒在血泊中,连站起来都费劲的李然。
“战斗,不是光靠吼和拼命。”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然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羞辱,愤怒,还有一丝他自已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陈夜没有再看他。
他张开的五指,缓缓收拢,握成了拳头。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从裂山魔猿的身体上传来。
那些缠绕着它的影子锁链,开始疯狂地向内收缩,巨大的力量勒进它的皮肉,挤压它的骨骼。
“吼!!!”
裂山魔猿发出了此生最痛苦的哀嚎。
它疯狂地挣扎,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却无法撼动那些影子分毫。
下一刻。
噗!噗!噗!
数十根尖锐的黑色影刺,毫无征兆地从锁链内部猛然刺出,又从它的身体另一侧穿透出来。
每一根影刺,都精准地贯穿了它的要害。
心脏,脊椎,大脑……
裂山魔猿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它那只独眼中燃烧的血焰,迅速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论是学员还是源兽,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陈夜收回手,重新插回口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战场的中心。
就在这时,一头浑身覆盖着漆黑甲壳,形态狰狞的钻地魔虫,猛地从地下窜出,张开环状的口器,朝着他拦腰咬来!
“小心!”
刘飞羽下意识地吼出声。
陈夜甚至没有回头。
他脚下的影子,忽然间膨胀开来,化作一只巨大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狰狞手掌,一把抓住了那头扑来的钻地魔虫。
影掌用力一捏。
“咔嚓!”
那身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坚硬甲壳,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钻地魔虫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直接捏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陈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从那团烂肉旁走了过去,自始至终,没有沾上一滴血。
高台上,林骁脸上那僵硬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
还好。
总算不是所有人都让他失望。
……
另一端。
云凰正朝着第三头源兽的方向前进。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她感觉到了。
那股属于裂山魔猿的,狂暴而污秽的气息,消失了。
还剩下最后一头七阶后期的源兽。
那是一头通体覆盖着幽蓝色鳞片,身躯盘踞起来足有小山大小的怪物。
它的脖颈上,生长着九颗狰狞的头颅,每一颗头颅的形态都略有不同。
最左侧的头颅口中凝聚着深紫色的毒雾,中间的头颅双眼闪烁着冰蓝色的寒光,而最右侧的头颅则不断喷吐着腐蚀性极强的酸液……
有些像传说中的九头蛇海德拉。
它才是这场兽潮中,最难缠,最致命的存在。
在裂山魔猿被陈夜用诡异的方式击杀后,这头九首海德拉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
它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九颗头颅从不同角度喷吐着致命的攻击,没有任何配合的学员小队能正面抵挡它哪怕一轮齐射。
防线被它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数名学员被冰霜冻结,被毒雾笼罩,生死不知。
云凰。
她和那庞大狰狞的怪物比起来,渺小得仿佛随时会被碾碎。
“嘶——!”
九首海德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挡路的人类。
被血色光芒侵蚀的兽瞳里,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
它没有任何犹豫。
九颗头颅同时扬起。
冰霜,毒雾,酸液,三股截然不同的毁灭性能量,从三个方向,交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朝着云凰当头罩下。
一些离得近的学员,甚至能闻到那毒雾中令人作呕的腥气,看到那酸液落在地上,将岩石都腐蚀得滋滋作响。
“快躲开!”有人下意识地嘶吼。
云凰没有躲。
她只是抬起了手。
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一种肉眼可见的,轻微的扭曲。
仿佛夏日午后被暴晒的柏油马路。
冰霜、毒雾、酸液,在冲进这片领域的瞬间,便如同被投入熔炉中被炼化。
化作白烟,发出‘刺啦’一声。
九首海德拉那九双巨大的兽瞳里,第一次浮现出困惑。
它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杀戮的本能,驱使它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中间那颗冰霜头颅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朝着云凰咬了过来,试图将这个渺小的人类连同她那诡异的火焰一同嚼碎。
云凰依旧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布满了锋利獠牙的巨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那布满獠牙的巨口,带着足以咬碎山岩的巨力,和冰霜冻结的寒气,瞬间吞没了云凰的身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所有目睹此景的学员,心脏都揪紧了。
没有闪避。
没有防御。
就那么要被……吞了?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九首海德拉的巨口,僵在了半空中。
它咬合的动作停滞了,十八只兽瞳里,那嗜血的疯狂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在它的巨口之内,那个人类的身影依旧静立。
只是,在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一柄通体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长剑。
剑身纤细,却凝实得不像完全由能量构成,剑刃处,火焰被压缩到了极致,呈现出一种剧烈扭曲的质感。
它没有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反而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仿佛所有的热量,都被内敛在了那一道致命的锋刃之中。
是这柄剑,轻易地抵住了九首海德拉的獠牙。
云凰握着剑柄,手腕轻轻一旋。
嗤——
没有剧烈的声响,只有一道类似滚油浇在冰块上的细微声音。
那颗冰霜头颅,从下颚到天灵盖,被一道无声的赤色直线一分为二。
切口平滑如镜,没有一滴血液流出,伤口在被切开的瞬间,就已经被彻底焚烧成了虚无。
这颗头颅就这么裂开,然后化作两捧飞灰,飘散。
“嘶——!!!”
剩余的八颗头颅,同时发出了惊骇与痛苦的嘶鸣。
它们疯了。
毒雾,酸液,火焰,诅咒……八种不同的攻击,从八个不同的角度,铺天盖地地轰向那个持剑的渺小身影。
云凰动了。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主动迎向了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一道赤色的剑光,在战场上骤然亮起。
那剑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斩断万物的决绝。
毒雾被剑光从中劈开,无法合拢。
酸液在触碰到剑光前,便被蒸发殆尽。
火焰撞上剑光,如同飞蛾扑向了太阳,被瞬间吞噬。
剑光所过之处,一颗又一颗狰狞的蛇头,无声地飞起,又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在众人眼中,只是那道赤色的光华,在九首海德拉庞大的身躯周围,划出了一道绚烂而致命的圆弧。
当光华敛去,云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时,九首海德拉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肉柱。
九颗头颅,尽数被斩。
可它还没有死。
被血色光芒控制的残躯,依旧在疯狂地扭动,断裂的脖颈处,血肉蠕动,似乎还想再生。
云凰没有再给它机会。
她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那肉柱的上空。
她双手握剑,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劈下。
这一剑,没有之前那般灵动。
只有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毁灭。
赤色的火焰长剑,带着一股无可匹马的威势,从那肉柱的正中心,一斩到底。
轰!
九首海德拉那小山般的残躯,被从中一分为二。
紧接着,内部爆发出的赤红色火焰,像决堤的洪流,瞬间将它庞大的身躯彻底吞噬。
无声的烈焰中,那最后一头七阶后期的源兽,连同它体内那股不祥的血色能量,一同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一地焦黑的印记。
云凰轻轻一甩,手中的火焰长剑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在空气中。
三大兽潮首领,尽灭。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身上还冒着血色光芒的低阶源兽,仿佛失去指令的傀儡,动作齐齐一僵,眼中的红光迅速褪去,恢复了野兽本来的迷茫与恐惧。
它们看了看周围的同伴尸体,又看了看那些浑身浴血的人类,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战场中央,仅仅是存在,就让它们灵魂都在颤抖的身影。
“嗷呜……”
一头风狼发出一声哀鸣,第一个转身,夹着尾巴逃回了黑暗的森林。
它的逃跑,像是一个信号。
所有的源兽,都从狂热的杀戮中惊醒,残存的理智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
它们不再攻击,而是化作一片溃散的潮水,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片让它们感到恐惧的营地。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幸存的学员们,一个个浑身浴血,大口地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这片狼藉的战场,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赢了。
但他们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人与人的差距真的能够大到这种程度?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向那两道身影。
一道,是那个重新插着口袋,推了推眼镜,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陈夜。
另一道,则是那个衣袂飘飘的云凰。
……
在阴暗的角落。
林骁僵硬地站着,手里还捏着那根烤肠的竹签。
他看着自已一手策划,又被别人半路劫持,最后被两个学员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强行终结的兽潮,感觉自已的脑子像一锅煮沸了的粥。
计划成功了吗?
成功了。
他看到了这群学员在绝境中爆发出的血性与潜力。
计划失败了吗?
也失败了。
因为最后,根本不是靠这群人的血性赢的,是靠两个规格外的怪物,直接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