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才人
晨阳斜照宫墙，朱红透亮，琉璃瓦当闪着碎金似星。墙根偶有几缕青苔沾露，混着砖缝零星瓦松，添了丝生机。
从慈宁宫请安回延庆宫的李文好，接到了晋升圣旨，传旨太监展开明黄卷轴，尖细的嗓音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选侍李文好，性慧心巧，所呈双面绣寓意深远，针脚精妙显巧思，足见其蕙质兰心。今特晋封宜才人，赐延庆宫锦绣馆居住，赏云锦两匹、玉如意一支、银针一盒、彩线一匣。钦此！”
李文好垂首接旨时，想起谢知意让她绣双面绣时，说的话，“只要绣好，时机自会来”，竟这般快便应验了。
采菲送走传旨的王福全，满脸喜色地道：“恭喜主子，如今晋了才人，往后的日子定能更顺遂体面。“
“收拾收拾，迁居吧。”李文好却很冷静，“位份越高，风越大。咱们往后行事，更要步步谨慎。记住，往后谁问起那双面绣的事，只说是自己琢磨的，万万不可提……旁人。”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采菲立刻警醒过来。
得知李文好因双面绣得到晋升，其他选侍还没怎么样，齐乐瑶几乎要气炸了。
要知道她才是神针妙手，她的绣艺比李文好要好得多。
看着发火的齐乐瑶，边绣小心劝道：“小主，既然知道陛下喜欢寓意好的绣品，小主何不......”
齐乐瑶打断她的话，“你蠢啊！第一个人献寓意好的绣品，陛下会喜欢，第二个人献，那是拾人牙慧。再说了，还有那个寓意比《万里江山图》和《帝君耕种图》好的？”
边绣被她斥得一缩脖子，喏喏道：“小主说的是。”
“去打听打听李文好为何会想着绣这么一幅双面绣，凭我对她的了解，她素来只擅绣花鸟之物，断想不出这等既合圣心又藏着经纬的图样。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不然以她那点见地，怎敢在陛下面前献这等关乎江山农桑的绣品？”齐乐瑶是瞧不起李文好的。
“是，奴婢这就去打听。”边绣退了出去。
清极院里，躺在软榻上，透过开启的窗，看燕子在檐角垒巢的谢知意，听见霜降禀报文好晋封的消息，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看来我还是想浅了。”谢知意指尖轻叩着软榻的边沿，声音里漾开一抹自嘲的浅笑，“原以为那双面绣虽巧，终究是闺阁针线，陛下瞧着新鲜，赏些料子首饰也就罢了，竟直接晋了位份。且还是才人，竟比那三位有孕的良人还要体面些。”
谷雨帮她掖了掖膝上的素色软毯，“娘娘哪里是想浅了，是没细想那绣品的寓意竟能让陛下这般上心。您看那《万里江山图》，绣中山川如聚、江河似带，藏的是对陛下守土安邦的称颂；《帝君耕种图》里，田垄阡陌间的农桑本味，偏合了陛下重农恤民的心意。这哪是寻常绣品，分明是把江山社稷的分量、帝王心术的细微，都一针一线缝进去了。”
顿了顿，她续道：“李才人能得这份恩宠，原是沾了这绣品里的深意。”
“这份深意，本是娘娘您的。”霜降走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平，“如今倒让她平白讨了这般大的好去。”
“绣品是她费心绣的，怎么能说是平白呢？”谢知意笑，“这也是她的造化，再说了，宫里多几个宠妃，也好分分皇后娘娘的心思，免得她一直盯着我。”
她可注意到，昨晚余少云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狠毒。
“娘娘不要以为霜降笨，就什么都不知道，宫中绣娘的绣艺难道不比李才人好？娘娘就是要提携李才人，李才人能得到晋升，就是沾了娘娘的光。”霜降坚持道。
“好好好，她沾了我的光。”谢知意柔声哄着她。
“芒种做的糕点，应该好了，你去端来给娘娘吃，别在这里吵娘娘了。”谷雨撵霜降离开。
“我那有吵娘娘，我明明在陪娘娘说话。”霜降边辩解，边往外走。
霜降走到门口，正撞见芒种提着三层食盒从抄手游廊那头过来，忙迎上去问道：“芒种，今天做了什么糕点？”
“做了莲子茯苓糕，娘娘近来总说晨间有些泛腻，吃这个正好。寒露把其他的都端去小厅了，你要吃，就去小厅。”芒种侧身道。
“就只有莲子茯苓糕一样吗？”霜降噘嘴，“芒种，你越发偷懒了，以前都是做两三样的。”
“还做了枣泥山药糕和玫瑰酥酪。”芒种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快去吃吧，别拦着我了，我得赶紧把糕点给娘娘送过去，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霜降把路让开。
芒种掀帘进屋，“娘娘，饿了吧？”
“有点。”谢知意笑道。
芒种将三层食盒搁榻几上，从里面将糕点端出来，“您先垫垫，午膳，奴婢给您做栗子扒白菜，还有您爱吃的翡翠豆腐，素炒豌豆苗也得备着，春日里的时鲜最养人。哦，对了，还有一盅枸杞山药乌鸡汤，太医说这汤最是滋补，且清淡不腻。”
谷雨目光一闪，“御膳房送的那盅鸡汤，怕是又会被下药。”
昨天皇帝亲送娘娘回来，皇后娘娘怕又是更记恨娘娘了，早膳没下药，午膳是肯定要下药的。
“兔子还有吗？”谢知意问道。
“还剩三只，奴婢已让陈公公再送几只进来了。”谷雨答道。
“陈进忠既要买兔子，还要买各种食材，又要打点各处，他手上的银票，怕是快不够用了。”谢知意缓缓道，“谷雨啊，你再给他拿三千两银票吧。”
“奴婢知道了，稍后给他送过去。”谷雨应道。
谢知意夹糕点吃，芒种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莲子茯苓糕入口即化，清甜味淡，混着茯苓香压了腻。
枣泥山药糕粉糯，枣香绵密不齁，山药粉添了清爽。
玫瑰酥酪滑嫩，奶香裹着花香，微酸解腻，余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