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长姐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云菅问:“你为何不跟着他回去?这不就是你期待的吗?”
听到这话,连光钰恍惚了一瞬。
是啊,这不就是他期待的吗?
光明正大成为甄家公子,被甄侍郎寄以期望,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这不就是他和母亲筹划多年的事吗?
可为什么那个父亲找到他时,对他循循善诱时,他反而心中满是厌憎?
“你是怨恨,还是不甘?”云菅问,“亦或者两者都有?”
连光钰被问得苦笑,他半垂着头,声音瓮瓮的:“长姐都知道,为何还要问?”
云菅说:“我要确保与我合作的人,不会中途叛变。”
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冷漠,让连光钰下意识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云菅的眸色一如既往的明亮。
可那种明亮中还带着几分审视和犀利,叫连光钰莫名有些委屈。
他强压住情绪,慢吞吞的说:“长姐,你不信我。”
云菅不否认,点了头:“是,我不信你。你应该知道甄弘文死了的消息,你也知道,如今只要你回到甄府,你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所以你不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只要你此后是甄光钰,就会有人为你奉上一切。”
“到那时,我们的交易必然进行不下去,那我又该如何信你呢?”
连光钰听到这话,狠狠抿住了唇。
他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云菅,眼眶在这种沉默中,一点一点泛红。
直到有湿意快要泛出时,他才猛地别开脸,定定道:“可若没有长姐,我走不到现在。”
想起那场暴雨,想起死在疫病中的母亲,想起甄侍郎的冷漠和连氏族人的嘴脸,连光钰的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那团火想要毁天灭地,想要不顾一切的焚烧所有。
可最后,那团火反而成了他的支柱,被他藏到心里,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
而给他那簇火苗的人,是他的姐姐甄兰若!
连光钰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有可能外露的情绪压下去,才重新看向云菅说:“以前我是想过利用长姐回到甄府,可后来,长姐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直勾勾的看着云菅。
“长姐给我那五十两银子时,有图回报吗?”
云菅毫不迟疑的摇了头:“仅仅五十两而已。”“是啊!”连光钰发笑,讥讽的自嘲的悲哀的笑,“仅仅五十两而已,可甄怀安这个父亲不愿给,我的那些舅父姨母不愿给,除了长姐,无人愿意给。”
“仅仅五十两银子,却是那时留给我的唯一一条不图回报的活路。”
说到这里,连光钰喉结快速滚动,一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
云菅沉默下来。
她依旧看着连光钰,可目光不再那般逼人,反倒带着几分包容温和。
“抱歉。”云菅抬手,想替连光钰擦掉眼泪。
连光钰似乎觉得羞耻,连忙狼狈的别开了脸去。
云菅将手收回来,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和遗憾:“那时没能救下你的母亲,我很抱歉。”
连光钰摇着头:“该抱歉的人都不觉得抱歉,长姐何必生愧?”
他说到这里,又问云菅:“长姐如今还怀疑我吗?”
云菅深深的叹了口气:“光钰,别怪阿姐多疑,我自回京以来,遭遇的阴谋算计实在太多。我与你一样,也是孤立无援,所以难免……”
说着,她眼眸晦暗几分,“我还进了一趟镇狱司,若非运气好,怕是早在镇狱司没了命。”
连光钰知道这事,也是如此,他才更坚定了要和云菅站在一起的心。
他们都不被信任不被温情以待,他们有着甄家人的血脉,却都是一直被抛弃的那个。
如果世界上有最亲密的两个人,那也该是他们才对。
想到这里,连光钰鼓起勇气,主动把脸递到云菅手中。
察觉云菅有一时的僵硬,连光钰反握住云菅的手,目光炯炯道:“长姐,他们想看泥地里的野种始终低头跪着,可我偏要爬起来站着,还要站直站正,站得越来越高。直到有一天,所有人抬头仰望才能看到我。”
“而长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
离开小巷,天色尚早,云菅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安国公府。
她去了茶楼,单独开了个雅间坐着。
不出片刻,曲静伶回来了:“小姐,拷问过了,是老爷派去的人。”
云菅已经猜到了些。
那些黑衣人并不下死手,想来只是为了恐吓连光钰。但连光钰谨小慎微的,又没与人结过仇,谁会来杀他呢?
除了用这种卑劣手段逼连光钰服软的甄侍郎,云菅想不到别人。曲静汇报完,见她在想事情,也没打扰,和寻情一同退了出去。
片刻后,门被叩响,有人推门而入。
云菅抬头,看到了着一身竹青色锦袍的谢绥。
“云姑娘。”谢绥颔首打招呼,在云菅对面落座。
袍袖宽大,随着他的动作在腕间垂泻,带出几分意气几分慵懒。
云菅瞥了眼他白净褪去疤痕的额头,主动斟了杯茶推过去:“谢大人怎得来此处了?”
谢绥含笑道:“去了趟连小公子那里,得知云姑娘也去过,想着云姑娘或许会来此处喝茶,便来瞧瞧。”
云菅一时无话。
她不对谢绥的话辨别真假,只笑笑说:“那倒是来得巧了,正好有事问大人。”
“二皇子?”
云菅眨巴眼,“谢大人已经知道了?”
谢绥偏头,撑腮浅笑。
他今日未束冠,墨发只用一根檀木簪松松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偏头的动作扫过锁骨处的衣襟。
那里斜斜敞着几分,隐约可见内里素白中衣的领缘。
云菅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半垂着眼,一本正经的说:“大人今日颇为闲适。”
谢绥不置可否:“段司主如日中天,皇城司用不着我,索性出来喝茶。”
云菅听着这话,有种被埋怨的错觉。
该不会是段云峰迟迟不死,所以谢绥来找她麻烦了吧?
云菅掩唇轻咳一声,小声解释:“韩惟良总是一拖再拖,我再催催他……”
谢绥莫名低笑了声。
云菅看过去,正好与他灼灼的视线对上。
茶水云雾模糊了那张浓墨重彩的面容,但他含笑的眼眸,却似短短几笔勾勒出的墨画,在一刹那间泅入了云菅的眼底。
云菅被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含笑盯着,顿觉燥意横生。
她抓紧手中茶杯,不自在的别开脸,声音也轻了几分:“所以,二皇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