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雪峰灯，骨哨燃祭歌（续）
“呜哇——！”星儿被这骤然的剧变彻底吓坏，爆发出尖锐的哭嚎。眉心那点微弱的星芒疯狂闪烁，一丝更加清晰、更加刺骨的冰冷悸动，如同失控的电流，在她小小的身体里乱窜。凌霜甚至能感觉到怀中的女儿瞬间变得像一块寒冰，那股力量似乎要挣脱束缚，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压制，形成一种危险的僵持。
“星儿不怕！娘亲在！”凌霜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用尽全身力气将女儿更深地护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意志去安抚那躁动的冰冷力量。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毡房顶那巨大的破洞——撕裂的兽皮和断裂的原木狰狞地指向天空，而那道光柱，那束自孤峰之巅投射而来的、由巨大古老符文燃烧而成的审判之矛，正无情地贯穿天地！
**轰！**
又是一声沉闷到令人脏腑移位的巨响！这一次，距离近得可怕！脚下的地面剧烈颠簸，如同被巨人狠狠踩踏！悬挂的油灯终于彻底倾覆，滚烫的灯油泼洒在干草上，瞬间燃起一小片刺目的火焰，浓烟伴随着油脂的焦臭弥漫开来。
“啊！”凌霜抱着星儿在剧烈的颠簸中翻滚，断裂的肋骨狠狠摩擦，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涌上腥甜。她拼命用身体护住女儿，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木墙上。
毡房外，已然是地狱！
鼓声和苍老的吟唱早已被彻底淹没。取而代之的，是狂风前所未有的、足以掀翻山峦的尖啸！是沉重的、密集的、如同冰雹砸落般的撞击声！是无数雪原狼凄厉绝望的嗥叫！是图鲁部族战士充满血性的怒吼和兵刃交击的脆响！还有…那非人的、如同万年冰川相互碾压的、低沉而充满毁灭欲望的咆哮！
“雪魔！是雪魔醒了！保护部落！保护老萨满！”塔娜的吼声穿透混乱的风雪，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疯狂。
凌霜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将燃烧的干草扑灭，呛人的浓烟让她剧烈咳嗽。她抱着瑟瑟发抖、哭声渐弱的星儿，手脚并用爬到那巨大的破洞边缘，向外望去。
视野被狂舞的雪沫和刺眼的光柱切割得支离破碎。铅灰色的天空被彻底撕裂，露出其后冰冷深邃的星海，而那道自峰顶符文射出的光柱，如同神灵愤怒的目光，死死钉在图鲁部落中央那最大的毡房——老萨满举行仪式的地方！
光柱笼罩之下，风雪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固感，仿佛时间都被冻结。更恐怖的是光柱边缘的景象——那不是自然的风雪！
无数磨盘大小、棱角狰狞的坚冰，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孤峰之巅狠狠投掷而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陨石雨般疯狂砸落！图鲁部落的毡房在冰块的撞击下脆弱不堪，兽皮撕裂，圆木折断，一座较小的毡房甚至被直接砸塌了大半，里面传出绝望的哭喊。
部落的战士们如同在冰雹中搏命的蚂蚁。他们穿着厚重的皮袍，裸露的脸颊和手上涂抹着某种暗红色的油彩，在冰块的间隙中奋力穿梭。武器是粗犷而致命的骨矛、沉重的石斧和绑着锋利燧石的投矛器。他们嘶吼着，用身体和简陋的盾牌（蒙着厚兽皮的木架）掩护着老弱妇孺向中央大毡房撤退。每一次投矛掷出，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狠狠钉在那些坠落的巨冰上，冰屑纷飞，却无法阻止这场毁灭性的冰雹。
凌霜的目光死死锁定中央大毡房前。一个极其苍老佝偻的身影被两个强壮的战士搀扶着，站在光柱边缘的狂风暴雪中。他穿着挂满各种兽骨、羽毛、彩色石子和奇异干枯植物的厚重皮袍，脸上涂抹着繁复的白色与赭石色油彩，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睛，在风雪中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光柱源头那巨大的符文。他手中紧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雪枭头骨的法杖，杖身缠绕着染成暗红的皮绳。老萨满的嘴唇急速翕动，沙哑古老的咒文在风雪的咆哮中艰难地凝聚，他身边似乎有一圈无形的力场，稍稍偏斜了砸向他的几块巨冰，但每一次偏斜，都让他的身体剧烈摇晃，仿佛风中残烛。这就是图鲁部的精神支柱，此刻正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试图对抗那来自孤峰的不祥之力。
塔娜就在老萨满附近。她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熊，手中挥舞着一柄沉重的、带着锯齿的骨刀。她的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劈碎一块砸向人群的巨冰。冰屑在她周围爆开，混着血水——她的手臂和脸颊已被飞溅的冰棱划开数道血口。她嘶吼着指挥战士，声音粗粝而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巴图！带人顶住东边！乌恩！保护孩子进地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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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呜——！”怀中的星儿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呻吟，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眉心那点星芒骤然熄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掐灭！取而代之的，是那枚放在染血兽皮上的惨白骨哨！
嗡鸣声陡然拔高到刺穿耳膜的尖啸！哨身布满的裂痕中迸射出刺眼的血光！哨口那枚扭曲的符文，仿佛被孤峰顶端的巨大符文彻底点燃，脱离了哨身，化作一个燃烧的、拳头大小的虚影，悬浮在半空！一股灼热、躁动、带着强烈毁灭意志的能量从中爆发出来，直指光柱中心！
凌霜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怀中的女儿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像一块真正的寒冰，连微弱的呼吸都几乎停滞！而那骨哨符文的爆发，如同一个挑衅的信号！
**嗷吼——！！！**
孤峰之巅，那巨大的符文骤然膨胀！一声更加暴虐、更加恐怖的咆哮，如同亿万冰棱在灵魂深处炸裂，直接压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整个图鲁部落的人，包括老萨满和塔娜，都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动作瞬间凝滞，脸上血色尽褪！
光柱猛地扭曲、收缩，仿佛被那符文吸回！下一刻，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凝练数倍的暗红色能量光束，如同神灵的吐息，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和毁灭一切的威压，撕裂空气，朝着图鲁部落中央，朝着老萨满、塔娜，以及凌霜所在的毡房——轰然降临！
目标，赫然是那悬浮燃烧的骨哨符文！以及被它“标记”的凌霜母女！
“不——！”塔娜目眦欲裂，她看到了那毁灭光束的目标！也看到了光束路径上那些来不及躲避的族人，包括几个被母亲死死护在身下的孩子！她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竟然迎着那灭世的光束，将手中的沉重骨刀狠狠投掷出去！骨刀旋转着，带着她全部的力量和绝望的意志，试图拦截那不可阻挡的毁灭！
老萨满也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手中的雪枭法杖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杖顶的头骨空洞的眼窝中燃起幽蓝的火焰！他猛地将法杖插入脚下坚硬的冻土！
然而，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塔娜的骨刀在接触到光束边缘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老萨满法杖爆发的白光和幽蓝火焰，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只坚持了一瞬便被那暗红的毁灭洪流彻底淹没、吞噬！老萨满如遭重击，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身体向后倒飞！
毁灭的光束，带着冻结时空的寒意和碾碎万物的意志，降临了！
凌霜的瞳孔中，只剩下那急速放大的、燃烧着不祥符文的毁灭光柱！她甚至能感受到皮肤被那极寒能量灼烧的刺痛！时间仿佛被拉长，塔娜绝望的吼声、老萨满倒飞的身影、族人惊恐定格的面容、怀中星儿冰冷的触感…一切都在眼前慢放。
**要死了吗？和星儿一起…**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不！绝不！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比星儿体内那股冰冷力量更加炽热、更加狂暴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她濒死的绝境中轰然爆发！那不是属于“凌霜”这个流亡者的力量，而是镌刻在她灵魂本源深处、属于另一个被遗忘身份的烙印！
“滚开——！！！”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守护意志的尖啸从凌霜喉咙里炸开！她甚至没有思考，仅凭着最本能的母性守护意志，那只缠着粗糙布条、伤痕累累的手，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猛地抓向悬浮在身前、燃烧着血光的骨哨符文虚影！
**嗤——！**
血肉与那灼热躁动的能量接触的瞬间，发出烙铁灼烧般的可怕声响！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凌霜的整条手臂，深入骨髓！她感觉自己抓的不是能量，而是一块烧红的、布满荆棘的烙铁！皮肤焦黑，布条化为飞灰，甚至能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
但奇异的是，那狂暴的骨哨符文能量，在接触她血肉的刹那，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和混乱！仿佛遇到了某种让它本能忌惮或困惑的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凝滞瞬间！
毁灭的光束，到了！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如同天穹崩塌！大地陆沉！
凌霜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巨力狠狠撞在身上！她连同怀中的星儿，如同狂风中的两片枯叶，被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毡房最内侧的木墙上，本就断裂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鲜血狂喷而出！整个毡房在光束的余波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支撑的圆木发出断裂的脆响，兽皮被狂暴的能量撕扯成碎片！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凌霜模糊的视野只捕捉到：
1. 那毁灭的光束在撞击骨哨符文和她手臂的瞬间，似乎被那短暂凝滞的能量和她身上爆发出的奇异气息稍稍偏斜了一丝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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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偏斜的光束擦着中央大毡房的边缘，狠狠砸入部落边缘的雪地！一个直径数十丈的恐怖深坑瞬间出现，坑壁光滑如镜，覆盖着诡异的暗红色冰晶！深坑边缘，几个躲避不及的战士和雪橇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了冰晶覆盖的扭曲雕像！3. 塔娜被光束的余波狠狠扫中，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壮硕的身体离地飞起，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重重摔在远处，生死不知。
4. 老萨满倒在雪地里，雪枭法杖断成两截，他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霜所在的方向，那目光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看到了某种禁忌存在的光芒！
5. 她焦黑的手掌中，那枚骨哨符文的虚影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进了她的血肉！暗红色的光芒在她焦黑的掌心皮肤下隐隐流转，带来持续的灼痛和一种冰冷诡异的连接感，另一端，直指孤峰之巅那巨大的符文！
寒冷、剧痛、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凌霜的意识。最后的感觉，是怀中星儿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冰凉心跳，以及掌心那枚如同活物般蠕动、带来灼痛与冰冷双重折磨的骨哨烙印。
图鲁部落的哀嚎、风雪狂暴的尖啸、雪魔那充满毁灭欲望的低沉咆哮…一切声音都迅速远去，沉入无边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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