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宝池

江晏禾不知自己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就这么巧,昨天意外碰上,今日还叫她撞见,这个二公子有这般闲吗?成日里没事做在府上逛?


她憋着一肚子火气,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眼下冤家路窄,她却没时间同他纠缠,绕过他就要走。


可是她往左边,裴戬也往左边,她转头去走右边,裴戬又追到右边。


江晏禾停住脚步,在濒临爆发的边缘,狠狠地攥紧拳头,半晌后,她闭起眼睛,呼吸、呼吸、再呼吸……


看她这幅努力忍耐的模样,裴戬被逗地“呵”的一声笑出来。


就听他问:“你都气成这样了,竟能忍住不朝我发火,是想得道成仙吗?”


江晏禾立时睁开双眸,怔怔地看着他。


人在气急的时候,根本听不得任何玩笑话,可若是在情绪最上头的顶点被人打断,就如战场上再衰三竭,立刻就泄了气。


她瞪圆了眼怒视他好半天,最后才忿忿地回了一句:“二公子既然知道我在生气,能否别来我面前讨嫌了?”


说完她就好后悔。


一点儿气势也没有,对这个厚脸皮的登徒子更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还问他“能否”?


江晏禾,你好有礼貌,好周到,裴戬若是这般好说话,还能屡次在路上堵自己嫂嫂的路,不肯放过你?


裴戬果然得寸进尺:“我是在关心嫂嫂,何来讨嫌一说?”


江晏禾在四方堂跟秦坎说话时便让瑶环先回去了,此时身边并无丫鬟陪侍,若是瑜珥瑶环相伴,她的气势定能强盛几分。


可此时只有她一人,面对的又是凉王府身份尊贵的嫡子,得罪不起,也不能无视,满腔的怒火被无奈取代,她急得额头上出了汗。


担心被人看到她与裴戬在这说话,四下看了两眼,无人路过,她松了口气,收回视线,对裴戬认真道:“我与二公子无冤无仇,二公子何必总是拿我当乐子?”


她是想跟裴戬化干戈为玉帛的,日后在这凉王府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能总被裴戬牵着鼻子走。


裴戬见她着急了,声音软了几分:“那嫂嫂真是冤枉我了。”


分明是告饶的话,可在江晏禾听起来,总有几分不正经。


她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垂下头,无奈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二公子的嫂嫂,还请二公子恪守礼数,莫要逾矩……”


裴戬高她一个肩膀,宽阔的身量几乎遮住她整个身子,看不到她神情,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耳朵。


也不知她想到哪去了,耳根红得像少女指尖涂的丹蔻,娇艳欲滴。


裴戬不忍再逗下去,整肃了语气:“那日在林中救你时,说的是玩笑话,嫂嫂莫要记挂。”


听他不再打趣,言语间认真了起来,江晏禾心中微喜,抬头看他:“当真?”


裴戬点了点头:“我见你与你身边的丫鬟相拥时,避开了肩膀,猜到你也许受伤,昨日送嫂嫂玉容膏,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言辞诚恳,不像假话,江晏禾想到自己对他妄加揣测,心里有些愧疚,毕竟骂了他许多,他都未听见,他却还惦记她的伤,给她伤药,显得她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但是话说回来,昨日是他先对她说“以身相许”的,这种轻浮之语,对已婚女子实属不该,所以还是他有错在先。


江晏禾心里评出个是非对错,现在裴戬功过相抵,就翻篇吧,她大度完,对裴戬福了福身:“我既与二公子将话说开,日后不会再对二公子冷语相向。”


裴戬也拱手还礼:“嫂嫂别恼我就好。”


两人说完,在小路上就各自分开了。


回到澄心苑,江晏禾才发现自己心里的火气竟然已经去了大半,虽还是生气,却没方才那般上头了。


这个裴戬,只要正经说话,还不算那么讨人厌。与他将话说开,解开心结,日后相处也轻松起来,算是解决了她一块心病。


想来也是,裴戬为人虽有些顽劣轻佻,但到底还是守礼的,毕竟出身凉王府,最看重名声,又怎会真的对她这个嫂嫂有什么佻薄之举?


放下裴戬不想,江晏禾开始琢磨起惊马的事。


她一定要让裴容给自己一个说法。


谁知等到深夜,裴容并没回来,派人问了才知,他今夜宿在前院了。


连着几晚都是在她这里睡的,眼下她受伤不能行房了,他倒是宿去前院了?


亦或是躲着她,怕她过问周倩娘谋害她之事?


那更是罪大恶极。


江晏禾气得睡不着觉,连夜搬出自己的小金库。


她数了一个时辰还没数完,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丰厚,加上她自己在安州省吃俭用存下的银钱,全部加起来,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只是江晏禾也知道,她与裴容是没那么容易和离的,只要裴容不同意,她就走不掉。


可若是裴容同意呢?


江晏禾怀着心事,抱着小金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之后几日,她一直想见裴容一面,和他谈一谈这件事,却始终没看到他身影,去前院寻了几次,都没见着人。


稀奇的是,前两日整天在王府里闲逛的二公子也不见了踪影。


江晏禾去合岁堂给王妃请安的时候,每次都听到王妃念叨这个儿子,说他整日不着家,就知道去外面逍遥快活。


这日她陪王妃用完午膳,刚说了一会儿话,裴容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裴戬。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人竟然一起出现了。


江晏禾目光落在裴容身上,他穿着官服,几日没见,身形竟然有些清简。


但也不足以消解她这几日对他的不满。


今天不论说什么,她都要抓到裴容好好问问惊马的事。


江晏禾死盯着裴容,在裴容看来,却像妻子几日不见夫君的思念。


这段时日他确实有些忙,对妻子疏于陪伴了,今夜他正打算回澄心苑,便给了妻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江晏禾怔住。


裴容那眼波,怎么像每次睡前暗示他要跟她行鱼水之欢时一样?


这个人,此时在想什么?到底知不知道在她眼里他都快成死人了?


垂下头,江晏禾摇了摇扇。


有些热,一半是气得,一半是燥得。


裴戬将两人的眉眼官司抓了个正着,不由得嗤了一声,坐到末位的椅子上,随手拿了一个瓜果吃起来。


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冷。


王妃先开口说话了,问裴容:“什么事这么急,连官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裴容道:“今日陛下大发雷霆,罚了三皇子禁闭,一个月不许出府。”


王妃立马端正了脸色:“怎么回事?”


裴容看了裴戬一眼,回头道:“前段时间玉州水患,陛下派了四皇子去治水,四皇子却发现玉州水患并非天灾,而是因为修建堤坝的工程偷工减料,导致溃堤,引发水祸,在探查过程中,四皇子遭人暗手,落入激流中差点身死。”


王妃道:“不是被人救下了吗?”


“是,四皇子劫后余生,带着玉州官员和朝中工部贪污勾结的证据回朝,矛头直指三皇子,四皇子还查出,在玉州对自己下黑手的人,也是三皇子的人。”


王妃听了也觉心惊,却不好对皇子多做评价。


朝中如今势头正盛的两位皇子,一个是老三,一个是老五,老四出身不高,母族式微,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这次被派去治理水患,竟然能动荡朝中格局。


“五皇子那边是什么态度?”


裴容垂着眼道:“自然是乐意见到三皇子摔跟头的。”


其实凉王府也一样。


五皇子的母妃淑贵妃是凉王的亲妹妹,凉王府这么多年虽两不相帮,但在三皇子眼里,凉王府就是跟五皇子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把凉王府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有一天三皇子登上皇位,凉王府的地位最是危险。


说是不站队,但人有天生的立场,谁也控制不了。


江晏禾在一旁听着,对于两皇子的争端并无任何疑问,从前她接触不到,但嫁入凉王府半年,这些事情她还是极为了解的。


裴容是想要帮五皇子夺位的,是公爹一直不准。


裴容认为要想保住王府百年基业,就必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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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择良木而栖,裴氏既然跟五皇子有着剪不断关系,就应该尽早站队,免得到时被五皇子猜疑记恨。


毕竟,雪中送炭终究比锦上添花要更好啊!


可是凉王屡屡来信,叫他不要参与夺嫡之事,裴容虽不赞同,却只能听父亲的话。


“谋害手足,陛下却只罚了禁足,到底还是偏向老三。”王妃道。


“四皇子那里还有铁证,只是陛下已经说了到此为止,便是要保三皇子。”


“看来三皇子经过这事之后要记恨四皇子了。”王妃叹了一声,对裴容道,“情势尚不明朗,听你父亲的话,莫要轻举妄动。”


“儿子知道。”


此事说罢不再提。


王妃与裴容说了会话便累了,要休息,挥手让他们退下,江晏禾和裴容一道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裴戬早已经不在了,末尾的椅子上空空如也,旁边的桌案放着吃剩下的瓜果皮,啃得干净,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裴容要去前院,被江晏禾叫住。


“夫君,随我回一趟澄心苑吧,我有事情问你。”


裴容道:“我晚间会回来。”


江晏禾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咬着牙道:“就现在。”


裴容沉默一瞬,最后还是随她一起回了澄心苑。


关上门,江晏禾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眼观鼻鼻观心,问道:“那日惊马的事,秦坎可与夫君说了?”


裴容终于看出江晏禾心情不好,联想到她开口问的这件事,多少也猜出她为何会这般,便坐到一旁,低沉道:“嗯。”


江晏禾侧头看他:“既然知道,却只罚了周倩娘禁足吗?”


裴容没有说话,内厅中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瑜珥瑶环早就在发现气氛不对时将丫鬟都赶出去了,两人候在门口,也是大气都不出。


江晏禾等了许久,裴容才沉沉地叹息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道:“你惊马之事,与她无关。”


她下意识以为裴容是在为周倩娘遮掩,压抑在胸口的怒火瞬间烧成烈焰,黛眉一蹙,她冷道:“秦坎说,小蝶是芳华苑的人,不是她指使的又是谁?你为了她,就这样敷衍我,连事实真相都枉顾吗?”


她越说越大声,成亲半年来第一次同他红脸吵架,江晏禾也不想,可是裴容太过分了!


哪知裴容道:“对马匹做手脚,针对的是我,不是你。”


江晏禾一怔。


裴容转过头来看着她,眉头皱起,眼里有淡淡的失望和不满:“那匹马中的药叫疯蹄莲,此药不易得,光凭周氏自己,是买不到这种禁药的。”


江晏禾被他这一眼刺得心口微痛,连他说了什么话都未听清,她是想问问他真相到底是如何的,可是这几日避而不见,从没想过跟她解释的不是他吗?


为什么现在他好像在责怪她错怪了周倩娘似地?


或许是她坏,她希望周倩娘害她,这样她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裴容,逼他处置周倩娘,逼他做出选择。


而裴容看出了这层意思,所以眼里流露出失望吗?


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是她,而此时此刻,却只有她变成了小人?


她将头偏向一旁,不看他的眼,嘴硬道:“只是你一面之词,我如何能信,既然不是她,那是谁想要害人?”


其实她是相信裴容的,裴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我已经派人审问过小蝶了,她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裴容按了按眉心,隐去了后半句话没说。


那个小蝶能经受住严刑拷打而不吐露半分实情,在最后快要死的时候才说是三皇子的人,证言并不可信,多半是嫁祸的,可是只到这里的真相,告诉妻子也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不该她去操心,以免她会害怕。


裴容觉得自己解释到这里就能打消妻子的疑心了,前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起身要走。


江晏禾内心复杂,脑子乱得像一团麻,在他快要离开时,头脑一热,将他叫住:“夫君!”


裴容回头。


江晏禾紧了紧袖中的手,问出了一句她此前想都没想过的话:“你能不能,把周倩娘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