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顺则凡,逆则仙,只在其中颠倒颠
马车启动,宝儿在车外轻快地跟着。?y.k*r_s?o~f-t¢..c~o!m+
车厢内,贾琮闭目凝神。
忽然,一道香风袭来,车帘微动,明珠己然挤了进来,紧挨着贾琮坐下。
“公子去哪,明珠便去哪,奴家是公子的侍女呀。”她腻声道。
宝儿在车外听见动静,识趣地加快几步,拉开了些距离。
贾琮睁开眼帘,瞧着她:“我要去清虚观,拜会张天师。”
明珠脸上的娇媚顿时一僵。
清虚观?张天师?
她可是蚌精,往日里躲避道门高人都来不及。若非为了玄牝珠,打死她也不敢往当代龙虎山天师跟前凑。
她讪讪地挪了挪身子:“那……要不奴家还是下回再陪公子?”
贾琮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金属环,环上刻有细密符文。
“此乃‘锁妖环’,天师府用以驯养护法灵兽或道兵之物。”
“神京乃人族气运汇聚之地,高手如云。
此物于你,既是约束,亦是一种庇护,表明你并非无主野妖。”
他将锁妖环递过去:“戴与不戴,你自己思量。”
明珠接过那环,只觉入手微沉、金灿灿的,带着一股纯正的道门气息。
她眨了眨眼:“旺财……它有吗?”
自进门当天,旺财拦着她不让她进门,就被这小心眼的记上了。
贾琮摇头:“它无需此物。”
明珠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喜滋滋地将锁妖环套在自己皓腕上,大小正合适,晃了晃,倒像个精致的金镯。.e-z~晓\说+旺* ?追*蕞·欣_蟑*結·
她又挨近贾琮,将头轻轻靠在其肩上。
公子修行时,周身散发的道韵,对她而言,便如同胖橘见了猫薄荷,让她沉醉不己。
马车一路向西,车厢内一时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清虚观山门前,香客寥寥。
明珠跟在贾琮身后,先前那股子黏糊劲儿荡然无存,此刻低眉顺眼,步履间都透着小心翼翼。
贾琮停下脚步,侧首看她:
“先前为盗宝物,你倒是身先士卒,勇猛得很。
怎得到了此处,反倒拘谨起来了?”
明珠暗中翻了个白眼,腹诽不己:那能一样吗?
盗宝是为了提升修为,求个仙缘。
就算失手,凭她之能,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并非难事,又不用真的跟张天师拼命。
眼下,她可是一介小小蚌精,要去面见那位以降妖伏魔为毕生己任的龙虎山当代天师!
如何能不让她心惊胆战,两股战战?
贾琮见她神色,微微颔首:“你心存敬畏,也是应当。”
观内静室,张天师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贾琮刚踏入门口,明珠己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青砖。
“无知小妖明珠,叩见天师!
诸天气荡荡,吾道日兴隆!
愿天师仙寿永享,早证大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天师缓缓睁眼,目光扫过伏在地上的明珠,在她手腕的锁妖环上略作停留,随即转向贾琮:
“这便是前些时日,在你手中吃了亏的那个小妖?”
贾琮点头:“正是。¨c*h*a`n/g~k`a¨n`s~h-u·.?c¨o,m,”
张天师未再多言,伸出左手,五指快速掐动,似在推演什么。
明珠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只觉一股无形威压笼罩全身,七百年来的修行经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良久,张天师指诀一收,对着明珠微抬下颏:“起来罢。”
“你身上并无多少冤孽煞气,倒是个潜心修行的。”
他又以法眼细细打量明珠根骨:
“资质平平。若能转修正统道法,广积功德,或有一线飞升之望。
否则,此生成就,也就止步于此了。”
这评价虽不算高,明珠听在耳中,却不啻于天籁!
要知道,这话可是从未来板上钉钉的仙人,当代张天师口中说出!
寻常小妖,能开灵智,求得一鳞半爪的修行法门,己是天大的幸事。
天师亲口许她,只要勤修功德,便有机缘成仙!
这与金口玉言何异?
她激动得难以自持,连连叩首:
“小妖日后定当一心向道,多行善事,绝不辜负天师指点!”
张天师摆摆手,神色淡然: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问心无愧,道途自坦。”
明珠恭敬应“是”,小心翼翼地退到门边,眼观鼻鼻观心,学着道童的模样侍立。
贾琮与张天师寒暄数句,便说明了来意。
“晚辈大伯父贾敬,有意编纂一部《妖魔图谱》,收录世间精怪异闻,配以图画及应对之法,以警示世人,解厄济苦。
故而想向天师讨要些龙虎山历代
降妖伏魔的手札秘闻,以充实书册。”
张天师捋须沉吟:
“此举甚好。只是我龙虎山历代前辈手札,浩如烟海,且其中颇多秘辛,不宜示于凡俗。
修书亦非朝夕之功,若令伯真心向此,日后不妨亲至龙虎山小住一段时日,贫道可酌情允其查阅部分卷宗。”
贾琮躬身:“晚辈明白。
回去之后,自当与大伯父分说,由他自行定夺。”
他话锋一转:“另有一事,晚辈于心性修行上尚有困惑,恳请天师指点迷津。”
张天师打量着贾琮,微微一笑:
“我辈修士,所谓‘性修’,无非通过格物致知,体悟经典,躬行实践,反思己过,渐养慈悲,锤炼定力,最终与大道相合,求个超脱。”
“此三者,读经、实践、自省,皆需水磨工夫,耗时甚巨。”
“读经乃是借鉴前人智慧,明晰道路。实践则是要你入世出世,于红尘中历练,体味人间百态,盛衰荣辱,生老病死。”
“最终反思自省,方能勘破虚妄,明心见性。”
张天师说到兴起,竟轻轻吟哦起来:
“顺则凡,逆则仙,只在其中颠倒颠……”
贾琮眉头微蹙,似懂非懂。
张天师见状,起身:“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清虚观,来到附近一座香火颇旺的城隍庙前。
庙门外,一个简陋的摊子,支着一口油锅,锅中“滋滋”作响,异香扑鼻。
张天师指着那油锅:“小友且看,这锅中之物在你看来,是香是臭?”
贾琮观瞧片刻,见不少百姓排队购买,便应:“瞧这情形,当是香的。”
张天师摇头:
“我却说它是臭的。你如何能证明它是香的?”
摊主是个面容黝黑、衣着朴素的妇人,听二人只说不买,以为是两个囊中羞涩的游方道士嘴馋又不好意思说(二人都是素色道袍打扮)。
便爽朗一笑,麻利地盛出两小碗炸得金黄的臭豆腐,在上面浇上秘制小料,还细心地没有撒那些香辛料。
双手递到二人面前。
“香的臭的,二位道长尝尝便知!
今儿托陆元君的福,奴家这摊子豆腐卖得快,就剩下这点儿了,算我请二位的!”
旁边一个憨傻的青年男子,应是妇人的丈夫,此时也也咧嘴笑着。
见二人看向自己,还用手比划一个进食的动作,示意他们快吃。
张天师与贾琮相视一眼,齐齐向两人稽首:“多谢贤夫妻美意。”
实则那妇人一语,却如晨钟暮鼓,敲在贾琮心头。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自己两世为人,于这红尘俗世,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未曾真正投身其中,沾染那人间烟火,又谈何洗尽铅华,勘破迷障?
舍,与得。
这一舍一得之间,原来还有这般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