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尚书府的邀约

崔元礼的府邸坐落在天启城权贵云集的东城腹地,朱门高墙,石狮雄踞,门楣上高悬着御笔亲题的“户部尚书府”金匾,在深秋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煊赫。+优′品,小~说/枉, ~首`发?

穿过数重戒备森严的门禁,宁川在两名健仆看似搀扶、实则监视的“护送”下,终于踏入了这座气象森严的府邸。

与杨庭府邸那种清雅内敛、含蓄蕴藉的文官气质截然不同,崔府处处透着一股富贵逼人、毫不掩饰的张扬气派。

庭院深深,回廊曲折,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金漆彩绘晃人眼目,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来往的仆从皆衣着光鲜,行走无声,训练有素,却都低眉顺眼,透着一股深宅大院特有的压抑感。

宁川被引至一处更为幽静雅致、守卫却明显更加森严的书房院落。

推开厚重的花梨木门,一股浓郁的、带着甜腻气息的极品檀香扑面而来。

书房内空间阔大,陈设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连书案都是整块巨大的金丝楠木雕琢而成,上面摆放着晶莹剔透的玉镇纸、黄金笔架等物,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崔元礼端坐在那张宽大气派的书案之后,并未身着官服,而是一身质地华贵的深紫色锦缎常服,面皮白净,保养得宜,细长的眼睛习惯性地半眯着,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温润剔透、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佩。

看到宁川在仆役引领下进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温和、眼底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宁校尉,请坐。带伤前来,辛苦了”

崔元礼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却仿佛有千钧重压,无形地笼罩下来。*e′z?晓,税¨惘/ ?更·鑫`蕞-全,

“谢尚书大人”

宁川依言在客座一张同样价值不菲的紫檀木椅上坐下,身体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首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不知大人召见末将,有何吩咐?大人遣人所言‘所求之物’……末将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他主动将话题引向核心,不愿多绕弯子。

“呵呵,宁校尉果然是行伍出身,快人快语,爽利!”

崔元礼放下玉佩,身体微微前倾,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首视着宁川,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洞悉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紫宸殿上,宁校尉为救胞妹,甘舍荣华,一片赤诚,感天动地,本官……亦是深受触动啊”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与试探: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杨尚书似乎……对此事颇为淡然?竟未曾为你这得力干将,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一二?莫非……杨大人觉得,一枚小小的校尉,还不值得他费心去争一株草药?”

宁川心中一凛,如同被冰冷的蛇信舔过。果然是为了派系倾轧!崔元礼这是在挑拨离间,试探他和杨庭一系的关系!

他沉默不语,如同一块冰冷的岩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用平静无波的目光迎向崔元礼审视的眼神。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或表态都可能落入陷阱。

崔元礼对宁川的沉默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像是印证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弧度。

他不再绕弯子,身体靠回宽大的椅背,慢条斯理地抛出了诱饵:

“赤阳草,至阳至烈,生于绝险之地,乃疗治寒骨阴毒之圣品,确实百年难遇,珍贵异常。/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太医院库藏之中,确无此物”

他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宁川眼中那瞬间燃起又迅速被绝望扑灭的光芒,才悠然继续:

“不过……这天下之大,奇珍异宝,并非尽在皇宫。有些东西,在某些人眼里视若拱璧,在另一些人手中,或许不过是件寻常的收藏罢了。”

宁川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濒死者看到生机的炽热光芒,死死盯住崔元礼那带着玩味笑容的脸:

“大人……此言当真?!大人是说……赤阳草……就在……京城?!” 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崔元礼微微一笑,欣赏着宁川失态的表情,如同欣赏笼中困兽的挣扎:

“本官执掌户部,掌天下钱粮流通,耳目自然也比常人灵通些。前些时日,恰好得知一个消息,有一株品相上佳、年份足够的赤阳草,机缘巧合之下,流入了京中一位财力雄厚、尤好搜罗天下奇珍的巨贾之手。

此物于他,不过是库房里一件稀罕的摆设,于宁校尉而言,却是关乎至亲性命的无价之宝啊!”

确认了!赤阳草!就在京城!就在某个富商手中!宁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巨大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强烈渴望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恳求,声音带着难以抑制

的急切:

“大人!不知那位巨贾……尊姓大名?府邸何处?末将……末将愿倾尽所有,登门求购!”

只要能救妹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变卖御赐的金银宅邸,甚至……这条命!

“宁校尉稍安勿躁”

崔元礼摆摆手,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变得如同深潭般幽暗:

“本官既然告知于你,自然有办法让你得到它。只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宁川身上:

“这世间之事,想要得到,总需付出相应的……诚意。尤其是这等关乎身家性命、前途未来的抉择,宁校尉,你可要想清楚了。”

巨大的诱惑之后,是赤裸裸的摊牌!宁川的心瞬间从狂喜的云端坠入冰冷的谷底。

他明白了!崔元礼抛出这个诱饵,并非出于善意,而是要他付出比金钱更昂贵的代价——他的立场,他的忠诚!

接受这株赤阳草,就意味着他必须背叛李崇山、薛延,背叛所有将他从一个小小猎户提拔至今的同袍和上官,彻底倒向二皇子萧景恒的阵营!

他将成为崔元礼安插在杨庭一系心脏地带的一颗毒钉!

这与他只想救妹妹、不愿卷入朝堂漩涡的初衷背道而驰,更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阴谋倾轧和杀身之祸!但不接受……妹妹怎么办?

巨大的道德挣扎和残酷的现实抉择,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宁川的灵魂。

一边是妹妹鲜活的生命和获救的希望,一边是可能万劫不复的政治深渊和灵魂的永久玷污。

他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手中却抓着妹妹唯一的救命绳索,而这绳索的另一端,连接着吞噬人心的黑暗漩涡。

冷汗,无声地从他额角滑落。

就在宁川内心天人交战,痛苦挣扎,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撕裂之时——

书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缓缓推开了。

一股更加清雅、却带着无形威压的龙涎香气,瞬间冲淡了室内浓腻的檀香。

一个身着月白色暗云纹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非凡、气质雍容中带着几分闲适的青年,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如春风般的笑意,目光随意地扫过垂手肃立的崔元礼,最后落在了脸色剧变、挣扎僵硬的宁川身上。

“崔尚书,府上有如此好物,怎地也不叫上本王一同品鉴赏玩?莫非是怕本王夺人所爱不成?”

来人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天生的贵气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调侃,打破了书房内凝固到极点的气氛。

崔元礼脸色瞬间一变,但那一丝惊愕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恭敬和心领神会所取代,他立刻从书案后快步走出,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无比的热情与谦卑:

“臣崔元礼,参见二殿下!殿下驾临,蓬荜生辉!臣惶恐!方才正与宁校尉谈及一株难得的药材,正想着稍后便去禀报殿下,请殿下慧眼品鉴呢!不想殿下竟亲临寒舍,臣……臣实在是惊喜万分!”

他的反应迅捷无比,姿态放得极低,话语间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发现”归功于即将向二皇子汇报,更将二皇子的突然驾临烘托得如同天降甘霖,配合得天衣无缝。

二皇子萧景恒!

宁川心中剧震,如同惊涛骇浪!他强忍着右肩因紧张而骤然加剧的刺痛,挣扎着起身,单膝跪地行礼:

“末将宁川,参见二殿下!”

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与沉重。二皇子亲自来了!

这局面,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凶险百倍!崔元礼刚才那番话,显然就是二皇子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