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疤爷的身份

羽城府兵的到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改变了听竹别院内濒临崩溃的战局。_卡¨卡`晓_说?蛧~ ^首·发_

那一声“格杀勿论”的怒吼,带着官府的威严和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让疤爷手下的灰衣人攻势为之一滞。

墙头屋顶的弩手下意识地调转方向,警惕地指向院外火光亮起的地方。

围攻张虎和沈砚等人的灰衣刀手也暂时收手,迅速后撤,收缩防线,拱卫在疤爷周围,形成防御阵势。

压力骤减的皇城司残兵,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代价是惨重的。

院内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大半都是皇城司的精锐。

张虎浑身浴血,拄着砍刀剧烈喘息,身上数道伤口深可见骨;李豹肩头的伤血流如注,脸色惨白如纸,全靠王猛搀扶着才勉强站立;王猛自己也是大腿中刀,行动艰难。

沈砚身边的护卫只剩两人,也都挂了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沈砚捂着被划破的手臂,看着死伤惨重的部下,尤其是张虎三人的惨状,目眦欲裂,心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力。

他望向院外,只见火光映照下,影影绰绰足有上百名身着甲胄的府兵,手持长枪强弩,将别院团团围住。

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都尉服色,正是羽城府兵都尉赵奎。

然而,沈砚心中的希望之火刚燃起一点,却又迅速被眼前的景象浇灭。

疤爷及其手下虽然停止了进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并未消散。

他们如同受伤后更加危险的狼群,冷冷地注视着院外的府兵,毫无惧色。

疤爷本人更是如同渊渟岳峙,那股凶戾的气息反而更加凝练,仿佛在酝酿着更恐怖的爆发。?秒+漳*节?晓′说`徃_ -耕~薪!最+哙+

羽城府兵虽众,但论单兵素质和那股悍不畏死的凶悍之气,显然与疤爷的精锐手下相差甚远。

若疤爷不顾一切强行突围或反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里面的人听着!本官乃羽城府兵都尉赵奎!速速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否则,弓箭无眼!”

赵奎骑在马上,再次高声喝道,声音带着官腔,却也透着一丝紧张。

他显然也感受到了院内那股不同寻常的凶煞之气。

疤爷对赵奎的喊话置若罔闻。

他那双鬼火般的眸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院外的府兵,移回到宁川的脸上。

宁川也正死死地盯着他,阻止自己参战,却又在府兵到来时流露出阴鸷。

疤爷的行为充满了矛盾,让宁川心中的疑虑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到底是谁?他口中的“大宁皇嗣”究竟是真是假?他救自己,困自己,到底有何图谋?

苏先生的话,影七的举动,与沈砚他们的拼死相救,在宁川恢复记忆的脑海中激烈碰撞,让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

宁川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和困惑而嘶哑。

他指着地上皇城司同袍的尸体,指向浑身浴血的张虎等人,最后指向疤爷:

“你阻止我救他们!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光复的‘大宁’该有的行径?!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利箭,射向疤爷。

疤爷沉默了。

暮色中,他那张被夜枭面具覆盖的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卡`卡-暁,税/徃! ′最?欣^蟑¢劫\埂^芯^筷′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深深地、复杂地凝视着宁川,那眼神中似乎有愤怒,有悲哀,有追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良久,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在羽城府兵越来越不耐的呼喝声中,疤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脸。

这个动作,让影七的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想阻止,却又不敢。

沈砚、张虎等人也瞪大了眼睛,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疤爷那只覆盖狰狞疤痕的的手,扣在他的脸上。

然后

在宁川惊骇的目光中,他猛地一撕!

嗤啦——!

一声轻响!

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质面具,被疤爷从脸上撕了下来!

面具之下,赫然是另一张脸!

这张脸,同样布满风霜的痕迹,线条刚硬如岩石雕刻,饱经沧桑。

然而,让宁川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这张脸的五官轮廓!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山脊,紧抿的嘴唇线条刚毅。

这张脸,竟与他记忆中,那个在苦水镇含辛茹苦将他们兄妹抚养长大、最终死在北狄劫掠中的“父亲”——宁致远,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不,甚至比宁致远更显威严,更添一份久居上位的深沉与…刻骨的悲怆!

“你…你是…”

宁川的声音颤抖得不成

样子,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我是宁怀信”

疤爷,不,此刻应该称他为宁怀信,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深沉的悲凉。

他看着宁川震惊到失魂落魄的脸,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宁川的心上:

“在苦水镇将你兄妹抚养长大的‘父亲’宁致远,是我的二哥。

而你,宁川,你是我大哥——大宁王朝太子,宁笃行的唯一血脉!你的亲生父亲!”

轰——!

宁川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惊天的真相炸得粉碎!

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苏先生告知的身份,在此刻被血淋淋地证实,却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接受的方式!

“不…不可能…”

宁川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微弱:

“我爹是宁致远…”

“二哥他…”

宁怀信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悲痛:

“他为了保全大哥唯一的骨血,为了掩护你的身份,自愿隐姓埋名,带着你和你妹妹宁溪,远遁苦水镇那等荒僻之地,以一个猎户的身份死去!

宁溪,是你二叔宁致远的亲生女儿!

而你,是大哥宁笃行的遗孤!是真正的大宁皇嗣!”

他猛地指向院外,指向那象征着大胤统治的府兵火光,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倾尽五湖西海之水也难以洗刷的血海深仇:

“十八年前!天启城破!萧胤!萧景琰的父亲!

那个你为之效忠的狗皇帝之父!

他本是大哥宁笃行最器重、最信任的大将军!手握重兵!可他狼子野心!勾结北狄,里应外合!是他!亲手将淬毒的匕首,送进了你父皇——大宁仁宗皇帝的后心!

是他麾下的铁骑,踏碎了皇宫的玉阶!是他下令,屠尽了不肯屈服的宁氏皇族!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你的母亲,尊贵的太子妃,为护幼小的你,而被乱箭穿心而死!血…流满了整个东宫!”

宁怀信的声音哽咽了,那道真实的旧伤疤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抽动,眼中是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刷不尽的滔天恨意:

“你的国!亡了!

你的家!没了!

你的亲生父母!你的叔伯兄弟!

全都葬送在萧氏逆贼之手!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他死死盯着宁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宁川的灵魂深处:

“你告诉我!你体内流淌着大宁真龙天子的血!

你却为仇人之子效命!你如何对得起你惨死的父母!如何对得起为你而死的无数忠魂!

如何对得起隐姓埋名、耗尽心血将你养大的二叔宁致远?!”

宁怀信的怒吼,如同惊涛骇浪,将宁川彻底淹没。

那些被强行灌入的血腥画面——火光、惨叫、飞溅的鲜血、母亲绝望的眼神。

此刻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带着撕裂灵魂的真实感,疯狂地冲击着他!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苦水镇灯下为他缝补衣裳、教导他读书识字的“父亲”宁致远,眼中深藏的忧郁与秘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巨大的痛苦、茫然、被欺骗的愤怒、以及那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对灭国弑亲之仇的本能悸动。

无数种激烈的情感在宁川心中疯狂撕扯!

他该信谁?他该恨谁?他该…何去何从?

宁川痛苦地抱住头,蜷缩下去,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刚刚恢复的记忆和此刻灌入的残酷真相,让他的精神世界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院外,府兵都尉赵奎的耐心似乎己经耗尽。

“里面的人!最后通牒!再不出来投降,放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