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恩义两难

天牢水牢的污浊与冰冷,仿佛渗透到了骨髓里。¨微?趣-小?税, `哽·薪,醉\全*

宁川跪在泥水中,额头紧贴着冰冷刺骨的石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皇帝的叹息声,如同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萧景琰的目光从宁川身上移开,再次落到瘫软在锁链上、如同烂泥般的萧景恒身上,眼神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与决断。

“萧景恒”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勾结外臣,伪造密令,诓骗边将,擅调大军,意图谋逆,己是死罪。

如今,更在狱中不思悔改,煽动朕之近臣劫狱,罪上加罪!”

萧景恒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然”

萧景琰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朕金口己开,亦曾对父皇在天之灵立誓,遵其遗愿,善待兄弟,勿使手足相残,血流漂杵;朕,不会杀你”

萧景恒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萧景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

“即日起,削去你一切爵位封号,贬为庶人!终身圈禁于西山皇觉寺!非

朕旨意,永世不得踏出寺门半步!每日需在佛前忏悔己罪,为父皇诵经祈福!若有半句怨言,或有任何异动…”

萧景琰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

“休怪朕…不顾念最后一点血脉之情!”

皇觉寺!那是比宗人府别院更偏远、看守更森严、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终身圈禁于青灯古佛旁,对野心勃勃的萧景恒而言,比死亡更痛苦!

他张了张嘴,想咒骂,想嘶吼,却最终只发出一串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声音,彻底瘫软下去。+x.i!a/o~s′h¢u\o\h?u·.~c!o,m+

“来人!”

萧景琰不再看他:

“将萧景恒带走!即刻押往西山皇觉寺!加派三倍人手看守!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遵旨!”

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解开锁链,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萧景恒拖了出去。

水牢里只剩下污浊的水声。

萧景琰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依旧跪在污水中的宁川。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

“宁川”

萧景琰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罪臣…在”

宁川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箭术超群,心思缜密,本为朕所倚重之干将。

渝州平乱,你亦立下汗马功劳”

萧景琰缓缓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然,你太重私恩,而罔顾国法大义!为报赤阳草之恩,你不惜烧毁关键罪证,包庇逆党;更胆大包天,竟敢夜探天牢,意图劫走谋逆重犯!此等行径,形同谋逆!”

宁川的身体微微颤抖,头埋得更低。?我_得*书^城! ·哽,芯`嶵¨全′

“朕深知你为人,非是奸恶之徒,你劫狱,非为谋逆,只为偿还心中那份对妹妹救命之恩的亏欠”

萧景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份重情重义,朕…理解。”

理解?!宁川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皇帝。

“但!”

萧景琰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帝王的威严:

“法不容情!国法如山!你身为御前侍卫统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若轻饶于你,何以服众?何以正朝纲?何以对得起那些为国尽忠、严守律法的将士?!”

宁川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重新低下头:

“罪臣…明白。甘领…任何责罚。”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沉声道:

“念你昔日有功,亦念你救妹心切,情有可原,死罪可免”

“然,朕身边,绝容不得一个心存私恩、可因私废公、甚至敢于劫囚的近卫!”

“即日起,革去你昭武校尉之职,褫夺一切勋衔俸禄!”

宁川的心沉入谷底,却也感到一丝解脱。

革职,己是皇帝法外开恩了。

“宁川”

萧景琰的声音最后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回你的槐荫巷去,好好待着;闭门思过,无诏…不得离京!望你…好自为之”

革职!削籍!圈禁于家!虽然没有下狱,但这政治生命的终结和近乎软禁的惩罚,对一位曾前途无量的年轻将领而言,己是沉重至极。

“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宁川重重叩首,声音哽咽。

他知道,这己是皇帝在律法、人情与帝王尊严之间,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皇帝理解他的动机,却无法原谅他的行为。

萧景琰最后深深看了宁川一眼,那眼神中有失望,有痛惜,或许还有一丝未能完全斩断的旧谊。

他不

再多言,转身,踏着污水,在侍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阴森的水牢。

沉重的铁门再次轰然关闭,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重新留给了跪在污水中的宁川。

不知过了多久,宁川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分不清是污水还是泪水。

他挣扎着站起身,拖着冰冷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那个他进来的洞口。

钻出去,外面是清冷的夜风和稀疏的星光,却再也照不亮他黯淡的前程。

回到槐荫巷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推开院门,妹妹宁溪正焦急地等在堂屋门口,小脸苍白,眼中满是担忧。

当她看到哥哥浑身湿透、污泥满身、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吓得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哥…你怎么了?!你去哪了?!”

宁溪扑上来,紧紧抓住宁川冰冷的手。

宁川看着妹妹担忧的脸庞,想起赤阳草,想起今夜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溪儿…哥没事,只是…哥以后…不能再做官了,我们…就在这槐荫巷…好好过日子吧”

宁溪愣住了,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流得更凶,却用力地点着头:

“好…好…哥,我们就在家…哪儿也不去了…”

她扶着哥哥走进屋内,打来热水,为他擦拭脸上的污渍和冰冷。

宁川坐在熟悉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心中一片空茫。

皇帝的“理解”与最终的“不容”,赤阳草的恩情与背叛君恩的枷锁,如同两条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

他偿还了妹妹的救命之恩,却也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和君主的信任。

槐荫巷的小院,成了他最后的归宿,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囚笼。

帝国的纷争似乎离他远去了,或许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