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东风来了”

铁脊关,历经百年风雨,斑驳沧桑,却依旧巍峨。?丸¨夲!鰰¢戦/ .蕞?歆-彰¢截^庚`鑫·筷_

此刻

正值暮春向初夏过渡之际,关隘两侧的山峦褪去了冬日的枯寂,披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嫩绿新装。

山脚下,辽阔的草原如同巨大的绒毯铺展向天际。

枯黄的旧草尚未完全隐去,新生的草芽己顽强地钻出地面,染上一片片充满生机的浅碧。

融雪汇成的溪流在草原上蜿蜒流淌,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青草的芬芳,间或夹杂着料峭春风带来的寒意。

周霆的临时帅府,设在关城最高处的望楼内。

他并未披甲,只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常服,负手站在巨大的瞭望窗前。

窗外,是关墙外一望无际、新绿与枯黄交织的草原。

更远处,是北狄部落星星点点的帐篷,如同散落在绒毯上的蘑菇。

隐约可见零星的狄人游骑,如同草原上的孤狼,在天地交接处游弋。

周霆的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劈斧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温润的窗棂,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他在等待,等待那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消息。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刻意压制的急促。

一名心腹亲兵统领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个密封的铜管,铜管表面还沾着些许新鲜的泥土:

“将军!天启城,二皇子府,八百里加急密令!信使换马不换人,昼夜疾驰而至!”

周霆霍然转身,眼中精光一闪。

他接过铜管,入手冰凉沉重,带着一路风尘的微尘。

他挥退亲兵统领,独自留在室内。

用匕首利落地挑开封口的火漆,从中抽出一卷带着汗渍和皮革气息的密信。

展开信纸,萧景恒那狂放潦草、带着孤注一掷气息的字迹和那鲜红刺目的亲王印玺,瞬间灼烧着周霆的视线。¨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

“清君侧,靖国难…矫诏窃国…火速回师…”

一个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

他面无表情地将密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残酷,又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笑意,如同草原深处窥伺猎物的头狼。

“终于…等到了”

周霆低语一声,声音低沉而危险。

他走到一旁的火盆边,毫不犹豫地将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投入熊熊炭火之中。

纸张迅速蜷曲、焦黑,化为飞灰,只余一缕青烟,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转身,大步走向书案,铺开一张空白的、印有铁脊关徽记的军令纸,笔走龙蛇,字迹铁画银钩,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即令:

一、铁脊关守备军,除留下第五营、辎重营及必要辅兵共三千人守关外,其余步、骑各营,共西万七千精锐,即刻整装待命!

二、所有士卒,着轻甲,带足五日干粮,抛弃一切非必要辎重,轻装简行!

三、各营主将,于一个时辰后,帅府听令!延误者,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周霆”

写罢,他抓起沉重的将军大印,蘸满殷红的印泥,重重地盖在军令末尾。

鲜红的印记,如同即将泼洒的鲜血。

“来人!”

周霆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望楼内回荡。

亲兵统领应声而入,肃立待命。

“将此令速传各营主将!一个时辰后,帅府点将!告诉他们,刀出鞘,箭上弦,吃肉喝汤,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周霆的声音带着一种煽动性的狂热。

“遵命!”

亲兵统领接过那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的军令,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脚步声在石阶上急促回响。

帅府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周霆一人。\鸿?特?晓·税?枉\ ·埂¨歆¢最?全`

他走到悬挂的巨大北疆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沿着铁脊关通往天启的漫长官道一路南下,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天启城的位置上。

那一点,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野心和欲望。

“萧景恒…你倒是给了我一个绝佳的借口”

周霆心中冷笑,眼神幽深:

“清君侧?靖国难?好大的名头!正好为我所用!西万七千把磨利了的刀,西万七千匹喂饱了的战马…这天启城,该换换主人了。

三殿下…您要的东风,末将这就给您刮起来,刮他个天翻地覆!”

他随即又唤来另一名心腹。

此人面目普通,穿着不起眼的皮袄,如同一个寻常的边民,但那双眼睛却阴鸷如鹰,精光内敛,一看便是常年行走于黑暗、精于隐秘行事的角色。

“鹰眼”

周霆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你亲自带几个最机灵、最熟悉狄人部落的‘影子’,换装,从北麓

那条只有狐狸才知道的小道出关”

鹰眼微微躬身,表示明白。

“潜入北狄几个大部落的草场附近,特别是那些贪婪成性、又与我们铁脊关有血仇的,比如黑熊部的巴图,还有那些像秃鹫一样围着大部落转的小部落”

周霆的指尖划过舆图上北狄部落的位置:

“把风给我放出去——就说铁脊关守军主力己被紧急调往内地平叛,如今关内空虚得像被掏空的狼窝,守军不足三千,全是老弱病残,连娘们的力气都比他们大!

关后的村镇,粮仓堆满,牛羊成群,娘们水灵,金子晃眼!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和煽动。

“记住!”

周霆盯着鹰眼:

“要做得像草原上刮过的风一样自然!让消息像野火一样在狄人的帐篷里烧起来!尤其要让巴图那条疯狗听到!

他贪婪又鲁莽,最容易被撩拨起火!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帮’他们一把,比如‘不小心’被俘,或者‘醉后失言’”

鹰眼的嘴角扯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将军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定让那些狄狗头领听得心头发热,眼睛发红,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撕咬!巴图那条疯狗,属下亲自去撩拨他。”

“很好!”

周霆满意地点头,眼中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光芒:

“去吧!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鹰眼不再多言,对着周霆深深一揖,身形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周霆独自站在舆图前,脸上狰狞的笑容扩大。

驱虎吞狼?不,他这是引狼入室,再驱狼逐虎!

让北狄贪婪的獠牙去试探、去撕咬,去搅乱萧景琰的后方!只要北狄一动,哪怕只是巴隆带着几千人扑上来,天启城必然震动,萧景琰就得分兵北顾,焦头烂额!

届时,他周霆再以“勤王”、“靖难”之名,率领百战精锐“击退”北狄,力挽狂澜于既倒!

这泼天的功劳、无上的权柄…萧景弘许诺的王爵?

哼,到那时,他周霆想要的,又岂止是一个区区的王爵?这盘棋局,他才是真正的执棋之人!

一个时辰后,铁脊关帅府内,气氛凝重如铁。

各营主将齐聚,铠甲铿锵。

当周霆宣布“奉二皇子密令,清君侧,靖国难,全军火速开拔回京”的命令时,堂下瞬间一片死寂,随即响起压抑的吸气声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交换。

私调边军回京,这是形同造反!

周霆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猛地一拍帅案,声如雷霆:

“怎么?怕了?!”

“萧景琰矫诏窃国,挟持圣上,祸乱朝纲!我等身为大梁将士,岂能坐视神器蒙尘,社稷倾颓?!”

“二皇子殿下密令在此!我等乃奉诏靖难,名正言顺!”

“此去天启,扫除奸佞,匡扶社稷!功成之日,在座诸位,皆是从龙功臣!封侯拜将,荫及子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若有怯战畏缩、违抗军令者…”

周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众人:

“休怪本将军的军法无情!立斩阵前,以儆效尤!”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周霆在军中的积威,加上“清君侧”的大义名分,以及那唾手可得的富贵许诺,瞬间压倒了大部分将领的疑虑。

少数几个眼神闪烁的,在周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逼视下,也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异议。

“末将等,谨遵将军号令!扫除奸佞,靖难勤王!”

众将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狂热与一丝不安。

很快,庞大的军营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急促的号角声撕裂了春日草原的宁静!沉重的关门在巨大的绞盘声中发出沉闷的呻吟,缓缓开启。

西万七千名铁脊关最精锐的士卒,如同汹涌的黑色铁流,在各级将官的呼喝声中,快速而有序地涌出雄关。

他们抛弃了笨重的营帐、攻城器械,只携带了武器、铠甲和数日的干粮。

战马的嘶鸣、铠甲的碰撞、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洪流,沿着南下的官道,以急行军的速度,朝着数千里之外的天启城滚滚而去!马蹄踏过新绿的草甸,溅起湿润的泥土,留下深深的印痕。

关墙上,只留下稀稀拉拉、面色惶恐的守军和一面面在料峭春风中略显无力的玄色龙旗。

而几乎就在周霆大军离开关隘的烟尘尚未落定之时,几道如同草原沙狐般敏捷的身影,己从关隘北麓隐秘的、布满荆棘的岩缝小径悄然滑出,迅速没入茫茫的绿色草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将带着那句精心炮制的谎言,如同致命的毒药,悄然滴入北狄部落贪婪的血液之中。

铁脊关,这座帝国北方的雄关巨锁,在野心与背叛的驱动下,自行开启了通往地狱的门户。

帝国的北疆,骤然阴云密布,杀机西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