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市井探微
翌日
沈砚特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绸缎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间挂着那个修补好的紫檀木小算盘,手里捏着一份伪造的、盖着“北地军需采办处”模糊印章的文书,俨然一副精明干练的商行管事模样。-6_吆~看?书?枉/ ~追`醉~新_章`节?
宁川则换上了一身更普通的灰布短打,像个沉默寡言的跟班随从,收敛了所有锋芒,落后沈砚半步。
他们的目标,是名单上标注为“背景相对简单、但近期有异常交易记录”的三家粮行和两家船行。
第一家“丰裕粮行”,位于运河码头附近。
铺面不小,粮垛堆积如山。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姓钱,眼神精明。
沈砚摇着临时购买的折扇,迈着方步走进去,将文书往柜台上一拍,声音洪亮:
“掌柜的!大生意上门了!北边军粮吃紧,急需上等粳米五千石!现银交易!贵号可有现货?”
钱掌柜拿起文书,仔细看了看印章,又打量了一下沈砚和他身后低眉顺眼的宁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
“哟,军爷…呃,管事大人!有有有!五千石粳米,小号库房里正好有一批!成色上佳!只是…”
他搓了搓手:
“这兵荒马乱的,粮价浮动得厉害…您看这价钱…”
“价钱好说!”
沈砚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啪地打开折扇:
“只要货好,钱不是问题!不过…”
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
“我们这趟差事急,要得急!掌柜的,你这货…来路都清爽吧?别到时候运过去,查出点什么问题,我们兄弟可担待不起啊!”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弄着,报出一个比市价略高的数字。!零+点/看_书~ `已+发*布!醉,歆¨漳/结-
钱掌柜一听价钱,眼睛亮了一下,但听到“来路”二字,笑容僵了僵,随即拍着胸脯保证:
“管事大人放心!小号在临安经营三代,童叟无欺!每一粒米都经得起查验!绝对是正经田里长出来的!”
沈砚打着哈哈,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这批米的产地、何时入库等细节。
钱掌柜回答得滴水不漏,热情地邀请他们去看货验仓。
沈砚和宁川跟着去库房转了一圈,米确实不错,仓储也规范。
沈砚打着算盘,嘴里念叨着“运费”、“损耗”、“押金”,跟钱掌柜你来我往地砍着价,一副斤斤计较的商人嘴脸,最后似乎谈妥了,约好明日带银票来签契。
出了丰裕粮行,沈砚脸上的精明瞬间褪去,凑近宁川低声道:
“宁先生,这老狐狸滑得很!货没问题,账目估计也做得干净,但刚才我问来路时,他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
而且他库房里那批米,成色太新了!像是刚入库不久,可我问产地和入库时间,他报的那个地方,这个季节的新米根本还没下来呢!他在撒谎!”
宁川微微颔首,沈砚的观察力确实不错。¢e~8¢z`w?.¢n.e~t^
钱掌柜的异常,印证了名单上的标注。
第二家“顺风船行”,专跑运河漕运和内河运输。
老板姓孙,是个黑脸膛的壮汉,嗓门洪亮。
沈砚故技重施,说要雇几艘大船,运送一批“紧要物资”北上。
孙老板一听大生意,热情非常,拍着胸脯保证船队随时待命,经验丰富,运河上关卡打点都熟门熟路。
“孙老板爽快!”
沈砚笑嘻嘻地:
“不过我们这趟货…有点特殊,不太方便走官家漕船。
孙老板这边,可有门路…嗯…更‘便捷’些的?”
他挤眉弄眼,暗示想绕过一些繁琐的检查和可能的课税。
孙老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
“管事大人,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啊!小本经营,可不敢…”
“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沈砚一副老油条的样子,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
“只要船好,舵手老练,能确保安全准时送到,价钱…好商量!比市价高三成!”
他报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数字。
孙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犹豫片刻,还是摇头:
“对不住,管事大人;这活儿…风险太大,小号接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态度变得有些生硬,显然不愿沾惹这种“麻烦”。
无功而返,沈砚有些沮丧:
“这姓孙的,胆子也太小了!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宁川却若有所思:
“未必是胆小,要么是他真的谨慎,要么…是他有更稳妥、利润更大的‘生意’在做,看不上我们这点‘风险钱’”
孙老板拒绝得太干脆,反而显得刻意。
第三家“广源粮行”,位置稍偏,门面也不如前两家气派。
掌柜姓吴,是个面色愁苦的中年人,眉宇间带着忧色。
沈砚依旧是那套说辞。
吴掌柜一听要大量购粮,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叹了口气:
“唉,管事大人,您要是早来半个月就好了…小号…小号现在库里实在是没多少存粮了”
“哦?”
沈砚挑眉:
“这么大个粮行,没粮?吴掌柜说笑了吧?”
“不敢欺瞒”
吴掌柜苦笑:
“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有几位…贵客,把库里的存粮,几乎都清空了”
“贵客?什么来头?出手这么阔绰?”
沈砚立刻追问,手指下意识地捻着算盘珠。
吴掌柜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具体是哪路神仙,只知道是几位北边口音的客商,带着…带着上面大人物的条子来的…唉,我们做小生意的,哪敢多问?”
“北边口音?大人物的条子?”
沈砚和宁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
这线索太关键了!
“那他们买那么多粮,运哪儿去了?”
沈砚追问。
“这…小的真不知道,货是他们自己雇船拉走的,神神秘秘的,没走官仓的漕船,雇的都是…都是一些平时不太常见的私船”
吴掌柜摇头。
沈砚又仔细问了问交易的时间、具体数量、买家的外貌特征,但吴掌柜只记得为首之人手背上好像有道疤,以及那些“不太常见”的私船的特征。
他一边问,一边噼里啪啦地在算盘上记录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离开广源粮行,沈砚脸上难掩兴奋:
“宁先生!有门儿了!北边口音,大人物的条子。
不走官仓用私船运走!数量巨大!这绝对有问题!”
他飞快地翻动着自己的小本子,手指在算盘上无意识地拨弄着,发出急促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两人路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
突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和男人粗暴的呵斥与推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