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意识囚徒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在高二那年的物理课上。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老周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般卡在"洛伦兹力"的公式里。前排的林小满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钢笔在作业本上划出狰狞的弧线，直到笔尖刺破纸面，血珠渗出来。
"小满？"我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她校服的袖口，混乱的画面就像破碎的镜面般涌进脑海——暴雨夜的巷子、铁棍砸在水泥地上的闷响、还有某个男人沙哑的嘶吼。我猛地缩回手，林小满却瞬间安静下来，她茫然转头看向我，瞳孔里残留着未消散的恐惧。
从那天起，我发现自己能看见别人的记忆碎片。更可怕的是，当我集中精神凝视某个人时，对方的意识就会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般臣服于我。起初我只是偶尔测试，比如让总欺负我的混混在走廊里当众跳广播体操，或是让教导主任在升旗仪式上忘词。直到那个雪夜，我遇见了沈川。
雪粒子打在路灯上像无数熄灭的萤火，我缩在便利店屋檐下躲雨，却看见玻璃倒影里的男人浑身浴血。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黑色大衣下摆滴着暗红的水渍，怀里却死死护着个黑色皮箱。当他与我对视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发动了能力。
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沈川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意识收割者"，专门夺取拥有特殊能力者的意识。而他怀里的箱子，装着二十三个被囚禁的灵魂——那些都是和我一样的异能者。
"别...别看..."沈川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瞳孔里泛起诡异的银蓝色光芒，"你会被他们发现的..."话音未落，三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便利店门口。黑衣人戴着印着齿轮图案的面具，他们手中的银色长棍在触碰沈川的瞬间，发出类似电流的滋滋声。
我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按在沈川后颈。在意识交融的刹那，我感受到他二十七年人生里所有的痛苦与挣扎。他本是组织的头号杀手，直到某次任务中误杀了自己的妹妹，从此开始反抗组织，试图解救其他异能者。
"带他们走..."沈川在意识深处将皮箱的密码传递给我，"地下室...第三根通风管..."他的意识正在快速消散，那些黑衣人举起的银色长棍开始发出高频嗡鸣。我咬着牙将他的意识碎片强行塞进自己的精神空间，转身冲进雪幕。
地下室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铁锈混合的气味。二十三个玻璃舱整齐排列，舱内漂浮着的人形轮廓像胎儿般蜷缩着。我颤抖着输入密码，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自毁程序。"红色警报灯开始疯狂闪烁，玻璃舱内壁渗出腐蚀性液体。
"抓住他！"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我顾不上思考，将手贴在最近的玻璃舱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某个女孩的意识如决堤洪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她叫苏棠，能力是预知未来三秒。我咬牙将她的意识抽出，塞进旁边昏迷的流浪汉体内。
就这样，我在爆炸前的最后三分钟，接连解救了七个人。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我抱着那个黑色皮箱滚出通风管，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声。雪地上，七双不同颜色的眼睛盯着我，他们眼中有感激，也有警惕。
"我叫江野。"我擦掉嘴角的血迹，"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苏棠的意识在我脑海里轻轻触碰，她传递来的画面里，无数齿轮组成的巨眼正在云层中转动。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在废弃工厂里建立了临时据点。除了苏棠，还有能操控火焰的少年阿烈、拥有金属变形能力的机械师老陈，以及能与动物交流的哑巴女孩小柔。我用意识链接将大家的能力串联起来，试图寻找对抗那个神秘组织的方法。
但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组织总能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直到某天深夜，小柔的宠物乌鸦带回一片沾血的齿轮徽章。当我触碰徽章的瞬间，噩梦般的真相浮出水面——原来早在解救苏棠时，组织就将意识追踪器植入了我的大脑。
"江野！小心！"阿烈的火焰突然在我身后炸开。六个戴着齿轮面具的人从阴影中走出，他们手中的银色长棍编织成牢笼般的电网。为首的面具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的竟然是老周的脸——那个总爱拖堂的物理老师。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老周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某种机械的冰冷，"从你在课堂上窥探林小满的记忆时，就已经是我们的猎物了。"他举起长棍，顶端的齿轮开始高速旋转，"现在，该把你收集的意识都交出来了。"
剧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我跪倒在地。那些被我解救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抽出，苏棠的预知画面、阿烈的火焰记忆、还有沈川残留的最后一丝温柔...都在离我而去。恍惚间，我想起沈川说过的话："意识是最危险的武器，也是最脆弱的牢笼。"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我突然抓住老周的手腕。在意识交融的刹那，我看到了组织真正的目的——他们想要将所有异能者的意识融合，制造出能操控时间的终极兵器。而我，不过是他们庞大计划中的一颗螺丝钉。
"不...不是这样的..."老周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他的意识正在被我反向侵蚀。我咬着牙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化作精神力，在他的意识空间里横冲直撞。其他面具人开始慌乱地攻击我，但他们的长棍却意外地击中了老周。
爆炸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体内。沈川残留的意识碎片突然爆发，将我和所有人包裹在银色的光芒中。当光芒消散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上戴着印有齿轮图案的银色手铐。
病房的门被推开，苏棠和阿烈站在门口，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欢迎回来，意识囚徒。"苏棠举起手中的黑色皮箱，上面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现在，该我们制定计划了。"
窗外，乌云密布，远处的天空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声。我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蛰伏的力量。这场关于意识的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