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集:困难再现

糖龙困局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双生谷口的石板路时,阿竹正蹲在灶台前盯着那口熬糖的铜锅。锅里的糖液泛着琥珀色的光,咕嘟声里裹着细密的气泡,可她眉头却拧成了疙瘩——这已是本月第三次调整熬糖的火候,起因是新到的麦芽糖浓度比以往低了近三成。

“又得加两把火。”风痕拎着铜勺从谷外进来,裤脚沾着泥点。他身后跟着的少年肩上扛着半袋蔗糖,袋子上的麻绳勒得发白,“李掌柜说这是最后一批存货,下月初要涨到往日的两倍价。”

温如霜正在翻检刚收来的草药,听见这话手一抖,几片晒干的香兰叶从指间滑落。她弯腰去捡时,瞥见窗台上摆着的糖龙样品——那是三个月前用优质材料做的,龙鳞的纹路能映出人影,如今摆在旁边的新作却透着一股干涩,连龙须都软塌塌地垂着。

“昨日张婶来学做糖龙,买材料的钱比上个月多花了四十文。”温如霜把香兰叶归拢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她临走时说,再这样下去,怕是只能让孩子来看个新鲜了。”

灶台上的铜锅突然发出“噼啪”声,阿竹慌忙起身搅动糖液,锅底已经结了层焦黑的壳。她望着那片焦痕出神,恍惚间想起半年前的场景:那时谷外的空地上总挤满来学手艺的人,孩子们举着自己做的小糖龙跑过,糖霜落在衣襟上像撒了把星星。

“不能就这么停下。”风痕把铜勺往灶台上一磕,火星溅在青砖地上,“我明天去趟南边的甘蔗林,听说那里新收了一批糖料,或许能找到门路。”

阿竹抬头时,看见他耳根处的伤口还没好——上次去山里找替代材料时被荆棘划的。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温如霜按住手。这位总是温和的女子此刻眼神格外清亮:“我去查古籍,说不定老法子里有省材料的门道。阿竹你留在谷里,把现有的材料统筹好,咱们分头行动。”

第二日天未亮,风痕就背着行囊出发了。阿竹站在谷口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转身回屋时发现温如霜已经在案头摆开了十几册泛黄的书卷。最上面那本《食珍录》的纸页脆得像枯叶,边角处用朱笔写着“蜜渍法”三个字。

“你看这里。”温如霜指着其中一页,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古人用蜂蜜混合树胶代替部分蔗糖,说这样做出来的糖艺更耐存放。”她指尖划过纸面,“只是树胶的种类记不清了,得找懂行的人问问。”

正说着,门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阿竹探头出去,看见三个孩子举着歪歪扭扭的糖龙跑过,其中一个的糖龙尾巴已经断了,孩子正蹲在地上用唾沫试图粘起来。她心里一紧,快步走到库房门口,推开门时一股甜香扑面而来——架子上的材料只剩寥寥几袋,标签上的日期都是半个月前的。

“阿竹姐姐!”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举着断尾糖龙跑进来,脸蛋上沾着糖渍,“能再给我点糖膏吗?我想把龙尾补好。”

阿竹摸了摸他的头,从罐子里舀出一勺糖膏。看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补着糖龙,她忽然想起风痕临走时的话:“手艺要是传不下去,咱们这些年的辛苦就真成了泡影。”

三日后的傍晚,风痕回来了。他背着的麻袋破了个洞,露出里面褐色的块状物,身上的衣服沾满尘土,嘴唇干裂起皮。“南边遭了涝灾,甘蔗烂了大半。”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这是当地农户用野果熬的糖块,味道有点涩,但能凑合用。”

阿竹接过一块糖块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刺得舌尖发麻。她正想安慰几句,温如霜拿着张纸条匆匆进来:“药铺的周掌柜说,这种树胶能代替蜂蜜!只是产地在百里外的青石山,得翻过三座岭才能到。”

当晚三人围着油灯商量。风痕主张立刻去青石山,温如霜担心他太过劳累,阿竹却盯着桌上的野果糖块出神:“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不光找替代品,还能改改做法。”

她想起小时候见外婆做麦芽糖,总在里面掺些晒干的果皮碎,既节省糖料,又多了股清香。“我们可以在糖液里加些干果粉,既能减少用糖量,还能让糖龙更有风味。”

这个想法让另外两人眼前一亮。温如霜立刻翻开古籍查找相关记载,风痕则起身去库房翻找能用的干果。阿竹把野果糖块放进石臼里,捣着捣着忽然笑了——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为糖龙的造型不够精巧而发愁,如今却在琢磨怎么少用些糖。

接下来的几日,谷里弥漫着奇特的香气。阿竹尝试着在糖液里加入核桃粉,做出的糖龙带着坚果的醇香;温如霜用晒干的桂花混合少量糖料,让糖龙的鳞片泛着淡淡的金黄;风痕从山里带回野生的莓果,熬成酱后掺入糖液,竟做出了紫红色的糖龙,甜中带酸。

这些新尝试渐渐传开,有人好奇地来谷里看新鲜。当张婶看到只用三成糖料做出的糖龙依然栩栩如生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样一来,我家娃也能学得起了。”

可树胶的问题还没解决。风痕终究还是去了青石山,这次走了五天。回来时他背着满满一篓树胶,却发着高烧,原来是在山里淋了场大雨。温如霜连夜给他熬药,阿竹守在灶台前,用新带回的树胶做试验。

当第一只用树胶和野果糖做成的糖龙摆在风痕床头时,他烧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糖龙比以往的小巧些,龙身却更坚韧,尾巴尖上还沾着一小片干桂花。

“我们成功了。”阿竹轻声说。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糖龙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霜。

没过多久,谷外的小课堂又热闹起来。阿竹教大家用不同的干果调配糖液,温如霜讲解树胶的使用比例,风痕则带着孩子们去山里采集可食用的野果。有人做的糖龙带着松仁的清香,有人的糖龙泛着海棠果的绯红,还有人在糖龙的肚子里藏了颗小小的坚果,寓意“肚里有料”。

张婶的儿子第一次做出属于自己的糖龙时,举着跑遍了整个村子。那糖龙用的糖料不足往日的一半,龙鳞却是用枣泥一点点捏出来的,虽不精致,却透着一股憨态可掬的灵气。

这天傍晚,三人坐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歇脚。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夹杂着“我的糖龙有核桃味”“我的是桂花味”的叫嚷。风痕看着手里的半块野果糖,忽然感慨道:“原来困境里也藏着门道,逼着我们想出新法子。”

温如霜笑着点头,指尖拂过衣角上沾着的糖霜:“就像这糖霜,沾在衣服上是麻烦,可落在糖龙上,倒成了点睛之笔。”

阿竹望着天边的晚霞,晚霞的颜色像极了他们用莓果做的糖龙。她想起刚发现糖龙传承册时的激动,想起第一次做出完整糖龙时的欣喜,想起面对质疑时的愤慨,忽然明白:传承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这糖龙,能在不同的材料里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秋风又起,吹落几片槐树叶。其中一片落在阿竹膝头,她捡起来,看着叶面上细密的纹路,忽然有了新想法:或许可以用树叶的脉络做模子,让糖龙的鳞片更精致,还能省下不少功夫。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另外两人,风痕立刻起身要去找合适的树叶,温如霜则拉着她往谷里走:“我记得古籍里有记载用植物脉络做糖艺的法子,咱们去找找看。”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的落叶上,像两条正在舒展的龙身。远处的孩子们还在举着糖龙奔跑,那些色彩各异、风味不同的糖龙在暮色里闪着微光,仿佛无数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传承之路。

而在更远处的山野里,新的材料正等待着被发现,新的方法正酝酿着诞生。就像那熬糖的铜锅,总要经历火候的考验,才能熬出最醇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