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集:旅游助力

糖龙绕谷引客来

双生谷的晨雾还未散尽时,阿竹已站在谷口那棵老榕树下。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指尖抚过树干上斑驳的刻痕——那是十年前她和风痕、温如霜初寻到这里时,为标记路线留下的印记。此刻谷底传来木槌敲打石板的闷响,新一代传承人阿砚正带着工匠们修缮山洞前的石阶,叮当声里裹着潮湿的泥土气。

“阿婆,您又来数游客登记表啦?”阿砚直起腰,额角的汗珠坠在灰布短褂上洇出深色圆点。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记着上周的访客数:“昨天城里旅行社又来电话,说下个月想加开周末专线呢。”

阿竹笑着摇头,将竹篮里的野枣递过去:“不是数数字,是想看看有多少人在意见簿上画了糖龙。”她展开随身的布包,露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内页里密密麻麻贴满游客手绘的糖龙——有的像蚯蚓,有的张牙舞爪,最底下还压着张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画的彩虹糖龙,旁边用拼音写着“我喜欢中国龙”。

这一切的开端,要从三年前那场雨后的讨论会说起。

那时刚解决完原材料短缺的问题,传承人们聚在山洞改建的工作室里,看着墙角堆成小山的糖龙坯子犯愁。窗外的雨敲打着芭蕉叶,温如霜的孙女温棠突然敲了敲桌面:“上次我去邻县看梨花节,人家把摘梨、做梨膏都变成了游客能玩的项目。咱们的糖龙,为啥不能让外人也来摸摸看看?”

二十岁的姑娘话音刚落,满室的寂静突然被风痕的咳嗽声打破。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揭开露出张泛黄的地图:“双生谷自古就是南北商道的岔路,你看这标记,清末时就有货郎在谷外摆摊卖糖人。”他枯瘦的手指点过地图上的溪流:“当年送糖龙给老村长的村子,如今不是修了水库吗?把这些点串起来……”

阿竹突然想起那年送糖龙去山村的清晨。老者接过糖龙时,指腹摩挲鳞片的力道像在触碰稀世珍宝,后来溪水复流的那天,村民们举着糖龙在溪边跳舞,水珠溅在糖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要让更多人知道,糖龙不只是好看的玩意儿。”她把茶杯往桌上一磕,青瓷杯底在木桌上印出个浅痕,“得让他们亲手做,亲手摸,才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三个月后,当第一辆载着游客的马车停在谷口时,阿砚正蹲在新搭的竹棚下熬糖。铜锅里的麦芽糖咕嘟冒泡,金黄的糖液顺着木勺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拉出晶莹的丝。穿蓝布衫的导游举着小旗吆喝:“各位客官看好了,这就是能引来活水的糖龙原料!”

游客们涌进山洞改建的展示馆时,纷纷被墙上的老照片惊住。最显眼的位置挂着阿竹三人当年制作第一只成功糖龙的合影,黑白照片里的年轻人眉眼明亮,身后的糖龙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这糖龙真能让溪水变活?”穿西装的商人推了推眼镜,指着照片旁的玻璃展柜——里面的糖龙已有些褪色,底座却刻着村庄的名字和日期。

“您自己试试就知道啦。”温棠端着木盘走来,盘子里摆着分好的小块糖坯。她教大家把糖坯在掌心搓软,指尖捏住糖坯两端轻轻拉伸:“要像给婴儿穿衣那样轻,糖液才会听话。”穿碎花裙的姑娘学得最认真,可糖坯总在她掌心化开,黏得手指分不开,引得周围人笑出了声。

那天傍晚清点收益时,阿砚发现钱袋里多了枚银锁。锁上刻着“长命百岁”,手艺。”他把银锁挂在展示馆的房梁上,后来那里渐渐挂满了游客留下的物件——有士兵的铜扣,有学生的钢笔,还有海外华侨寄来的明信片。

糖龙主题的名气传开后,镇上的老木匠找到阿竹。老人把珍藏的龙纹模板拿出来:“我爹当年给皇家做过糖模,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给游客们用。”温棠试着用模板压制糖坯,龙鳞的纹路果然比手捏的更精致。后来他们索性在谷里开了间木工坊,让游客亲手雕刻糖模,许多人带着自己做的模具回家,说要教家里的孩子做糖龙。

秋末时,县太爷亲自来谷里视察。看着蜿蜒的山路上挤满了马车,他捋着胡须笑:“往年这时候,商户们早就关门歇业了。如今倒好,连客栈的门板都要卸下来当桌子用。”他当场拍板,要在来年开春举办糖龙节,还答应拨款修缮谷里的石桥。那天晚上,传承人们在山洞里摆了桌酒席,风痕喝多了酒,抱着当年发现的糖龙册子落泪:“总算没辜负老祖宗的手艺。”

开春的糖龙节果然热闹非凡。戏台上演着与糖龙有关的戏文,台下的孩子们举着糖龙追逐打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条用千只小糖龙拼成的长龙,阳光下泛着蜜糖的光泽。有位从京城来的画师,站在山头画了整整三天,说要把这幅《双生谷糖龙图》献给皇上。

阿竹在人群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年那个质疑糖龙技艺的白胡子老头,此刻正蹲在体验区,跟着阿砚学搓糖坯。他的手抖得厉害,糖液滴在衣襟上,却笑得像个孩子:“以前总觉得老祖宗的东西该束之高阁,如今才明白,得有人捧着、护着、玩着,才能活起来。”

夕阳西下时,游客们陆续离去。马车的铃铛声在山谷里回荡,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从马车上探出头,举着手里歪歪扭扭的糖龙大喊:“明年我还要来!”阿竹挥挥手,看见那只小糖龙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像颗会发光的星星。

温棠把新收到的意见簿递给阿竹。最后一页是位地理先生写的,说他测量了谷里的溪流,发现自从糖龙节开办后,水量确实比往年丰沛了许多。“许是游客们带来的人气,惊动了山神吧。”阿砚凑过来看,被温棠敲了下脑袋:“是人心暖了,泉水才肯多流些。”

夜深时,阿竹独自来到展示馆。房梁上的物件在月光下摇晃,银锁反射的光点落在那本糖龙册子上。她想起风痕临终前说的话:“手艺这东西,就像糖液,你得不停地揉、不停地拉,才能越来越韧,越来越亮。”

窗外传来新熬糖液的香气,那是阿砚在为明天的游客做准备。铜锅咕嘟作响,像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秘密。阿竹轻轻合上册子,仿佛听见无数只糖龙在黑暗中振翅,带着双生谷的晨雾与蜜糖香,飞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