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你家的墙皮不太结实
现在的临海，产业升级有条不紊，金融血脉通畅无阻，基层治理精细高效，天蓝水绿空气清新。
一座现代化、高水平、有温度的滨海新城，已经在他手中，初具雏形。
“市长，这是咱们‘绿色产业升级引导基金’第一批拟扶持企业名单，都是环保技术过硬、有发展潜力的高新企业。”
林小雨像只轻快的云雀，将一份文件放到周阳桌上，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
“还有，东江下游的渔民联合会给您送来了一面锦旗，说现在江水清了，又能打到鱼了！锦旗就挂在咱们办公室外面，可气派了！”
周阳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系统奖励的那套【环境治理技术手册】，已经快被他翻烂了。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开了天眼，现在临海市任何一家企业，只要排污数据稍有异常波动，他的大脑里就会自动响起警报。
听到林小雨的汇报，他缓缓睁开眼，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锦旗是群众的心意，收下就好。但不能挂在外面，太招摇了。让他们把精力，放在把城市建设得更好上。”
嘴上说着不要，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不错，渔民的满意度，也是系统积分的重要来源嘛。
周阳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亲手参与塑造的城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远处的港口巨轮穿梭，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他感觉自已就像一个顶级的乐高大师，终于拼好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现在，是时候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了。
他正准备泡上一杯系统奖励的顶级大红袍，犒劳一下自已，脑海里，那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却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叮！警告！检测到临海市【晨光小区】、【向阳社区】等多个老旧小区，出现持续性、聚集性【愤怒】与【失望】负面情绪！】
【情绪强度：中等，怨气值持续攀升中……】
嗯？
周阳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又是负面情绪预警？
我靠，还让不让人歇了？这临海市是属地鼠的吗？打完一个又冒出一个？
【启动【负面情绪数据溯源】模块……】
【数据分析中……关键词词云生成完毕！】
周阳的眼前，那块熟悉的虚拟屏幕再次亮起。
屏幕中央，是几个黑得发亮的刺眼大词：“偷工减料”、“豆腐渣”、“面子工程”、“投诉无门”、“验收作假”。
而在这些词的背后，一个名字被系统用加粗的红框高亮了出来。
【核心关联人物：马力，市住建局副局长。】
【风险评估：该人物主导的老旧小区改造项目，存在严重的资金挪用与工程质量问题，直接导致辖区内超过85%的负面情绪。】
周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马力？他有印象，住建局的一个副局长，分管城建工程，四十多岁，平时开会总是一副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的样子。
老旧小区改造，是市里今年重点的民生工程之一，财政专门拨了一大笔款子，目的就是为了提升老城区居民的幸福感和获得感。
没想到，这笔“民心款”，最后却变成了某些人的“民怨款”。
周阳放下茶杯，心里那点悠闲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高楼大厦建得再漂亮，如果老百姓家里的墙皮都在往下掉，那所有的发展，都失去了意义。
“看来，这微服私访的活儿，还得接着干啊。”
周阳心里叹了口气，拿起内线电话：“小雨，下午的会都帮我推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
“啊？市长您没事吧？”林小雨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没事，小毛病。”
……
半小时后，周阳又一次站在了自已的衣帽间里，陷入了沉思。
看着一排排笔挺的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熟练地从角落里翻出了那套“卧底专用战袍”——连帽卫衣、牛仔裤，再配上一顶棒球帽。
对着镜子照了照。
嗯，帅是挡不住了，但至少，那一身官气算是没了。
活脱脱一个刚毕业，正在为租房发愁的帅气大学生。
完美。
周阳没让司机送，自已打了个车，直奔城西的晨光小区。这个小区，他有印象，上个月的《临海日报》还专门发了篇报道，称赞其为“老旧小区改造的样板工程”，配图上，小区环境焕然一新，居民笑逐颜开。
出租车司机一听他去晨光小区，也来了兴致。
“小伙子去那儿啊？听说那块儿刚整完，漂亮着呢！我们临海市政府，就是办实事啊！”
周阳笑了笑：“是啊，去看看。”
到了地方，付了钱下车。
一眼望去，确实不错。
楼体的外墙都粉刷成了明亮的暖黄色，楼下新修了花坛，还装了崭新的健身器材和休息长椅。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周阳是谁？他可是被系统锤炼出来的“细节狂魔”。
他压了压帽檐，走了进去，没有看那些光鲜亮丽的“面子”，而是直奔那些不起眼的“里子”。
他走到一栋楼的墙角，那里的墙漆刷得崭新。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噗”的一声，像是敲在了空心的石膏板上。
他稍一用力，一块巴掌大的墙皮，竟然就这么应声脱落，露出了里面坑坑洼洼、甚至还带着青苔的旧墙体。
周阳：“……”
好家伙，这墙皮是拿双面胶粘上去的吗？保质期三天？
他拿出手机，对着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墙角，不动声色地拍了张照。
他继续往前走，看到几个大妈正围在新装的长椅上聊天，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周阳笑着凑了过去：“阿姨们好，跟你们打听个事儿。”
“小伙子啥事啊？”一个大妈很热情。
“我准备给我爸妈在这边租个房，看这里环境挺好，就想问问住着怎么样？”周阳装出一副天真实诚的样子。
“租房？”几个大妈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之前那个热情的大妈，更是拉住了周阳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伙子，听阿姨一句劝，千万别租这儿！中看不中用！”
“就是！”另一个大妈立刻接话，“你看这墙，刚刷完俩月，一下雨就往下掉渣！跟下雪似的！”
周阳故作惊讶：“不能吧？我看报纸上说，这里是样板工程呢。”
“样板？我看是榜样吧！糊弄人的榜样！”一个大妈气得直拍大腿，“走，阿姨带你看看！”
说着，她就把周阳领到自家单元楼的窗户下，指着新换的塑钢窗说道：“你瞧瞧这窗户，说是最好的材料，结果呢？外面下大雨，我家屋里就下小雨！水顺着窗台往下流，新贴的墙纸都给泡烂了！”
周阳的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吐槽了。
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还挺有诗意。马局长这是给居民创造了沉浸式听雨的绝佳体验啊。
“还有这路！”一个买菜回来的大爷也加入了吐槽大军，用脚踢了踢地上新铺的地砖，“这才铺了多久？砖都松了，一下雨就往外冒泥浆，一踩一脚泥！”
周阳默默地拿出手机，把漏水的窗台、松动的地砖，全都拍了下来。
他坐在一个崭新但有些摇晃的长椅上，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听着耳边居民们此起彼伏的抱怨，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终于明白，上面拨下去的“民心款”，是怎样一层层地被“扒皮抽筋”，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层薄薄的、一戳就破的“面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不是灰尘。
那是这个所谓“样板工程”里，积攒了许久的民怨。
他拿出手机，没有打给纪委，也没有直接找马力。
对付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油条，得用更体面的方式，让他自已把脸皮撕下来。
他拨通了市住建局一把手，吴局长的电话。
“喂，老吴，我是周阳。”
电话那头，吴局长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又热情：“周市长！您好您好！有什么指示？”
周阳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闲聊：“没什么大事。我听说咱们市的老旧小区改造项目，搞得有声有色，是标杆工程啊。今天路过，顺便看了看，确实不错。”
吴局长一听，顿时与有荣焉：“是是是！周市长您过奖了！这都亏了马力同志冲在一线，任劳任怨！为了这个项目，他人都瘦了好几圈！”
“是吗？那可真是辛苦马力同志了。”周阳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人有没有瘦他不知道，腰包肯定是肥了好几圈。
“正好。”周阳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温和，“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想去现场学习一下先进经验。这样吧，明天上午，就在晨光小区，开个现场办公会，怎么样？”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安排！”吴局长受宠若惊，这可是周副市长亲自点将，天大的面子啊！
“嗯。”周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对了，一定要让马力同志做好准备，让他这个大功臣，亲自来给我们介绍介绍，这面子工程……啊不，口误，”
周阳轻笑一声。
“是民心工程，是怎么做到这么‘深入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