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活

大少爷并不屑于与她说什么,扯起她的膀子就往房里拖,她的旗袍修身的很,这么一扯,腰间“嗤”地一声脱了线,可是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个,顾倚清去拉楼梯扶手抵抗陈彦柏,陈彦柏到底二十岁的小伙子,力气大得很,“哎吆喂”一声,她手臂差点脱臼,小挎包落到楼板上,里面是金银首饰,份量沉重,哐啷啷,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的包,那里头都是宝贝啊,她先是这样想,而后看见陈丽芬贴着墙角呆立,吓傻了不成?

“丽芬,丽芬,快来拉我,拉住我......”

丽芬如梦惊醒,冲过来拉她的手,奈何陈彦柏已经关上了门,丽芬捶门大叫:“哥,哥,大哥,你真是疯了吗?她可是爸爸的……,你这是乱……乱伦啊!”

她听见房里已经动起了手,顾倚清尖着嗓子说:“陈彦柏,你不是人……”

“你敢说我不是人?”

啪嗒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是……是人。”倚清声音低下去。

“来人啊!来人啊!”丽芬嗓子喊破了音:“我哥疯了,我们家要出大事了,出天打五雷轰的大事了,快来人啊,来人啊!”

她喊得那么歇斯底里,下人们再不好不做任何表示,管家孙贵带了几个人走上几阶楼梯,缩头缩脑地说:“小姐,要不,报巡捕房吧?”

“报什么巡铺房?”陈厚圃车子没停稳就听到丽芬的呼叫,他发福的身体最近这几年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上气不接下气地他奔上二楼,擡起一脚猛踹陈彦柏的房门。

老爷来了,管家司机园丁厨师纷纷表现,一扇胡桃木门轰然倒下,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勃朗宁手枪,陈彦柏坐在床沿上,顾倚清跪在床边,都擡起头来望向门口。

下人们纷纷侧身回避,厚圃才刚受到严幼成重创,见此情景,心脏在腔子里骤然停止工作。

像一座崩塌的山似地斜下去,管家孙贵赶紧伸手扶住。

“老爷!老爷!”

“爸,爸!”

丽芬排除众人往前挤,厚圃还是有意识的,颤抖的手指着丽芬:“你走开,回房去,这……这……”他的声音好似玻璃一般碎掉了:“这龌蹉,你一个姑娘家,见不得,见不得的…!”

即刻又来几个女佣人把陈丽芬架走。

“爸,爸,哥……,哥……!”

房间里,陈彦柏像失去了魂魄,这一切喧嚣混乱似与他无尤,他视线空洞地望了望一瞬间似乎已经风烛残年的父亲,而后低下头;顾倚清两腿虚浮,扶着床架子才站直了身体,那撕扯地不成体统的旗袍下两条细腿还在颤抖,嫌恶地,她从嘴里吐出一口浓液,拿手直接抹嘴唇,口红被抹花了,她是没看见,那一对她向来引以为豪的红嘴唇现在活像猴子屁股。

呵,呵呵,她笑出两声,耸耸肩,摆出她典型的无所谓腔调,旗袍像是和尚的袈裟,披在她身上,她也不管,还是摇曳着,走出来,门口遇着半倚半靠匝着眼睛瞪她的陈厚圃,好歹她做出一个怪模怪样的表情,道:“我倒外面透透气去。”

谁敢拦阻她,甚至为她自动分流,她跟个若无其事的女流氓似的出了门,在楼梯阶上,她看见自己精心料理的小包翻了几个身挺着大肚子躺在那里,还好有这个,她多少有点安慰。这是她应得的,两年辛苦总算有回报!虽然今天这罪受的,实在是十分屈辱!唉,还好她想得开,她自叹一口气,这原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婊子嚒!她弯腰拾起包,陈厚圃死也要死在白银堆里,自己快半身不遂了,那木头一样的混账儿子不去关心,反而大着舌头问她道:“你这包里装了什么?”

她回过头来朝他咧咧嘴,晃悠着小包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截住她,拿走她的包,别让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了。”

厚圃说出这么一句,心下霎时悍然,难道他陈家,已经到了小老婆偷家私出去典卖的破落地步了?

司机老汪奉命围堵,倚清怎么肯,她到了这个境地,还顾及什么脸面,撕开嘴巴大骂:“狗东西,你敢!这是老娘应得的。你敢抢走?老娘跟你拼命!”

老汪到底也人心肉长,她都这样了,他也发怵。

“拿下来,拿下来!”陈厚圃叫嚷的声音一发含混。

老汪只得说冒犯了,上手来夺。

顾倚清左躲右闪:“姓陈的,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老娘跟了你两年,被你天天欺负,也被你一对狗崽子欺负,今天,今天.......,夭寿了,老天爷开开眼吧!打天雷劈死这一家人吧!他们不配活在这世界上.......

她的话,句句让陈厚圃心惊,他要是自己能动,早就冲过去一脚把这臭娘们踢下楼。

“东西拿下,让她滚,不要再让她在我家出现,我不要看到她,滚!”

老汪再不能怠慢,钳住顾倚清的上臂,小包金属链条勒了她的手腕,她滋着牙“啊”一声叫出来。

包被拿走了,她去抢,老汪擡起一脚,“哎呀妈呀”,她像条破棉被似地滚下楼梯。

“老爷,怪重的,您看看。”老汪快步跑到厚圃跟前,呈上腰子形的缝了珠串的软布包,这个包,是顾倚清舞女从良时自己的私货。

楼下也有一些下人们,挤在角落里看热闹,顾倚清满身疼痛抓着楼梯扶手勉强站起身,她觉得嘴巴黏黏的,咸咸的,拿手一摸,满手红,这才觉得嘴巴生痛,一颗血糊糊的白牙落在楼梯的第二步台阶上。

“唾!”她一口老血吐在陈公馆衔接楼梯的白色大理石上,红配白显得异常醒目,她远远望向需要两个人架着才撑起骨架的陈厚圃。想当年,厚圃说,小清,你跟我回家,当我的姨太太,吃香的喝辣的,从此享福。她当然知道陈厚圃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她想,再怎么艰难,也能过上几天清清白白的日子。

“就当老娘白活了两年!”

她就这样衣衫凌乱、一嘴鲜血、鞋子滚落了,连那颗掉落的牙齿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走出陈家大门,她追古忆今,当时进门的傻女子简直光鲜充满了希望。

厚圃没有打开包,就凭那份量他大概知道那里装着什么,卧室里顾倚清能够找到的东西,也能值上几个钱。他在下人们的搀扶下来到床边,保险起见,先命人把手枪收走,然后对着光着上半身,裤子还没收拾利落的陈彦柏,咬紧牙关伸x出手,所有力气用尽了,巴掌往那没有人色的脸上扇去。

“啪!”房里的陈丽芬,走出陈家大铁门的顾倚清都听得见。

“哇!”陈彦柏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嚎啕大声哭了起来。

“爸,我没法做男人了!我完了,我试了各种方法,我做不成男人了!我不行了!爸,你绝后了,陈家绝后了!爸……!”

*下人或者小老婆偷卖家里的东西一般是家业衰败的象征,所以厚圃心惊。金瓶梅里西门庆死了,李娇儿就干的是这事。金瓶梅是本经典。这两天尽推书了。呵呵。对了,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