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青铜光合

在广袤无垠的太平洋中央，一轮巨大的青铜太阳高悬于墨家机关城残骸之上，仿佛是这片神秘海域的主宰。阳光透过海水，洒在扭曲变形的甲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金书媛的根系如同一群灵活的蛇，穿透了这些残破不堪的甲板，深深地扎根在海床之中。青铜与桑木绞缠在一起，构成了一棵巨大的树，稳稳地矗立在这片海底世界。

诸葛青阳站在仅存的了望台上，俯瞰着脚下的景象。随着潮水的起伏，那些原本应该是活字稻穗的东西，此刻正像被风吹动的草叶一样，轻轻摇曳着。这些从混沌涅盘中诞生的种子，在青铜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散发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突然，通讯器里传来林语的声音，夹杂着水下探测器的电流杂音：“贝类……全硅基化了！”紧接着，全息屏上弹出一个特写镜头，展示了珊瑚礁间的一只砗磲。令人惊讶的是，砗磲的外壳上竟然浮现出了清晰的《考工记》鼓风冶铁图，而牡蛎的内壁则蚀刻着“六齐配方”的青铜合金比例。

一只机械臂缓缓伸过去，试图采集样本。然而，就在机械臂快要接触到砗磲的时候，砗磲突然毫无征兆地闭合起来，坚硬的外壳如同钳子一般，将钛合金钳口咬出了锯齿状的凹痕！

与此同时，墨衡的监测数据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滚动着：“海水辐射值正在改写生物基因链……等等！书媛的树冠！”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那巨大的树枝桠间，无数青灰色的果实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仿佛要撑破它们那薄薄的果皮一般。这些果实的表面，还浮现出了《天工开物》中的锻锤纹，清晰可见，仿佛是被精心雕刻上去的一样。

托马斯见状，毫不犹豫地伸出他那金属残掌，如同一只灵巧的钩子一般，将其中一颗果实勾了下来。那颗果实失去了支撑，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直直地坠落在地上，瞬间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果肉。

令人惊奇的是，这果肉竟然是由青铜丝编织而成的，看上去既像是某种精密的机械构造，又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果肉还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气，那是铁锈与麦芽糖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人闻起来有些怪异，但又不禁想要去品尝一下。

“金苹果……”诸葛青阳喃喃自语道，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颗裂开的果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好奇。他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铧刀挑起一块果肉，只见那刀尖的活字纹路与青铜丝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书媛，这是你给幸存者的‘馈赠’吗？”诸葛青阳转头看向巨树的主干，那里正缓缓浮现出一张脸孔，正是金书媛。

金书媛的脸孔一半是青铜色，另一半则是少女的面容。青铜色的那一半上，流淌着星图数据，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深奥的秘密；而少女的那一半，却渗出了泪滴状的树脂，看上去有些哀伤。

“……消化系统金属化改造……可食用新生态作物……”金书媛的声音从巨树中传出，有些机械，又有些空灵，“这是为了帮助幸存者们适应新的环境……”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少女面的半边却突然涌出了更多的泪滴状树脂，仿佛在哭泣一般。

“……别吃……会忘记……”金书媛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饥饿的哭嚎声从下层甲板传来。数千名挤在临时避难所的幸存者，正疯狂抢夺随潮水漂来的硅基化海带——那些长满《考工记》齿轮纹的叶片割破口腔，人们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狼吞虎咽。

“给他们苹果！”托马斯劈开拦网，青铜果实滚向人群。一个母亲将果肉塞进婴儿口中，孩子皮肤瞬间泛起青铜光泽，哭闹声戛然而止，瞳孔浮现出《天工开物》铸钟法的立体投影。

“他能消化金属了！”人群爆出欢呼。工程师抓起锈蚀的电缆大嚼，主妇舔舐着漏电的插座，金属入腹的满足感让他们跪地长泣。但林语发现第一个异常者时，狂欢正在变质。

“我儿子…叫什么来着？”一个父亲困惑地摸着婴儿青铜化的脸蛋，眼神空洞如扫描仪，“他左肩有块胎记…是心形…还是齿轮形？”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指尖弹出微型钻头刺入父亲手臂——他在用金属神经测试骨密度！

墨衡的脑波监测图炸成一片猩红：“边缘系统信号衰减！海马体金属沉积！”他剖开一颗青铜苹果，果核处嵌着双螺旋结构的青铜丝，丝线间隙流淌荧光液体，“看这个——仁王基因熵溶液！它在格式化情感记忆，强化工具理性！”

全息屏对比图触目惊心：食用者大脑中代表“母爱”的神经束正被青铜丝包裹，而“机械操作精度”的区域却亮如熔炉。更骇人的是，当人们回忆挚爱面容时，浮现的竟是《天工开物》的冶铸流程图！

“这不是进化…”墨衡一拳砸碎监测仪，“是给人类套上青铜笼头！”

巨树突然剧震！金书媛的青铜左脸爆出强光，主干裂口处喷出亿万纳米孢子。孢子混入海风飘向大陆，所到之处，枯萎的麦田重获生机——但抽穗的麦粒外壳全变成了《考工记》的青铜范模。

“她在净化污染土壤！”托马斯刚露出喜色，却见孢子云笼罩下的城市废墟里，幸存者们冲出掩体，争抢着青铜麦穗塞入口中。一个老人吃完后茫然四顾，突然用指关节敲击太阳穴，发出钟磬般的清响：“老伴的骨灰…该熔铸成轴承…利用率97%…”

诸葛青阳的铧刀抵住树干：“停手！书媛！”

巨树枝桠间垂下金书媛半实体的身躯。她的青铜左手抓着一把麦穗，右手却紧攥少女时代与千叶葵的合影：“…必须推广…否则饿殍遍野…”少女右眼流下的树脂在甲板凝成“对不起”的篆字，仁王左眼却射出光合方程式投影——

h?o + Co? + [仁王基因熵] → C?h??o? + o? + 情感剥离

“看见了吗？”墨衡指着方程式中闪烁的基因熵链条，“她在用青铜光合清洗人类的情感‘杂质’！下一步就是彻底格式化！”

太平洋突然沸腾！青铜太阳的辐射暴涨，海床裂口中升起无数玉石胎卵——那些由仁王胚胎转化的生命源种，此刻正贪婪吸收着青铜光线。金书媛的根系与胎卵神经束接驳，巨树以恐怖速度增生，树冠笼罩半个太平洋，新结的苹果坠向亚洲大陆。

“来不及了…”林语突然冲向最近一颗苹果，狠狠咬下！青铜汁液从她嘴角溢出，瞳孔瞬间铺满《天工开物》的锤锻纹。在众人惊呼中，她举起手术刀刺向自己左臂——那里纹着去世女儿的名字。

刀刃刮擦金属皮肤，火星四溅。“不疼…”林语痴迷地看着翻卷的青铜皮下，精密齿轮取代了血管，“…太好了…”她转头望向墨衡，眼神冰冷如游标卡尺，“你的脑波效率太低…需要拆开重组…”

墨衡踉跄后退，手中探测器映出自己绝望的脸。在他身后，太平洋已成青铜镜面，倒映着遮天蔽日的金属树冠，以及树冠下亿万个仰头吞咽果实的身影。他们的眼泪在滑落过程中凝固成《考工记》的螺钉，坠入海水时发出清脆的、宣告旧人类灭绝的“叮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