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地壳机括
金书媛指尖沾染着自身血肉与青铜熔流的混合物，如同蘸满滚烫毒墨的刻笔，在虚空、在星图框架、在亿万青铜测雨筒构筑的荆棘屏障之上，悍然刻下那枚扭曲而古老的坐标锚点！
“滋啦——！”
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冰层！一股源自宇宙规则层面的、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轰击在归墟号内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核心！主控舱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屏幕炸开大片雪花与乱码！舰体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远古巨兽濒死般的金属呻吟！
但与之相对的，是舷窗外那幅覆盖视野的幽蓝星图框架，其核心区域——被金书媛指尖熔流蚀刻之处——骤然爆开一片刺目的、混合着猩红、青铜与翠绿三色光芒的能量乱流！那片区域的框架光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扭曲、沸腾、塌陷！连接着“π-Ω-8”编号与青铜桑树图腾的结构线条，如同被无形巨力强行扯断的琴弦，崩裂出无数细碎的光屑！
“框架……局部逻辑……崩溃！”墨离的警报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核心锚点……被未知变量……覆盖！稳定性……暴跌！”
“呃啊——！”随着金书媛完成蚀刻的最后一笔，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她的身体像失去支撑的玩偶一般，猛地向后瘫倒，仿佛所有的骨头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就在金书媛即将重重地撞向冰冷的甲板时，沈墨白如闪电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他的速度快如疾风，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金书媛，将她从与甲板的撞击中拯救出来。
然而，金书媛的状况却让沈墨白的心猛地一沉。她的左眼，原本燃烧着黄铜算法星图的光芒，此刻却急速黯淡下去，仿佛那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从她的身体里迅速流失。她的眼睑紧闭着，眼角却淌下了一滴滴混合着血泪和青铜锈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而她那被自己生生刺穿的右眼窝，此刻被一层迅速凝结的、散发着暗红金属光泽的青铜痂覆盖，如同一个狰狞的、强行焊死的伤疤。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瞬间陷入深度昏迷，只有微弱而紊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舰长！”沈墨白感受着怀中躯体冰冷而剧烈的颤抖，心如刀绞。他迅速将一支高浓度神经修复与生命维持合剂刺入金书媛颈侧，同时厉声下令：“医疗组！最高优先级！维持生命体征！墨离！接管舰桥指挥！目标——突围！趁框架动摇！”
“指令确认！引擎最大过载！规避路径……重新计算！”墨离的骨臂纹路爆发出强光，瞬间接管了混乱的系统。
然而，观测者的反击来得比预想更快、更恐怖！
“警告！框架自愈协议启动！高维能量注入！”
“检测到……超空间……结构力场生成！”
“空间……凝固！引擎……功率输出……受阻！”
舷窗外，那被金书媛蚀刻而扭曲塌陷的框架区域，并未持续崩溃。无数道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幽蓝色光流，如同修复伤口的纳米机器人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强行填补、加固那片混乱的区域！更可怕的是，归墟号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超级胶水，变得粘稠无比！引擎喷口喷射出的炽热粒子流，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凝胶墙，速度骤降，光芒被强行压制、扩散！整艘归墟号，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被强行禁锢在了这片动荡的星域！
“空间粘滞系数……指数级上升！常规推进……失效！”引擎主管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它们……在强行修复……并加固牢笼……”沈墨白抱着昏迷的金书媛，看着窗外那迅速弥合的框架裂痕和凝固的空间，一股冰冷的无力感席卷全身。金书媛付出了自毁右眼的惨烈代价撕开的裂缝，正在被更快地缝合！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启动……‘地壳’协议！”一个沙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在舰桥下层通讯频道响起！是墨衡！这位老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墨离！释放‘机括城’！目标坐标——小行星带！执行《武经总要》……‘移山’预案！”
“地壳协议？机括城？”藤原浩介一愣。
“是……墨家机关城！”林语瞬间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归墟号核心舱段……那个传说中……用先秦墨家机关术结合现代量子锻造技术打造的……移动堡垒！”
“指令确认！‘机括城’脱离程序启动！”墨离没有丝毫犹豫！
归墟号庞大的舰体腹部，靠近核心引擎区的厚重装甲层，突然如同盛开的莲花般，向外层层剥离、展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与能量释放的嘶吼，一座造型古朴、结构却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钢铁城池，从舰体内部被强行弹射而出！
这座“城池”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市，它更像是一个由无数巨大齿轮、精密连杆、活动城墙、嵌套式塔楼构成的、放大亿万倍的机械钟表核心！其主体由闪烁着暗金色泽的未知合金铸造，表面蚀刻着繁复的《墨经》逻辑链与《考工记》冶铸图纹。此刻，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机关巨城，其核心动力炉正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无数齿轮开始咬合转动，连杆伸缩，整座城池如同沉睡的巨兽般缓缓“苏醒”！
“机括城……锁定目标区域……处女座小行星带wm-23区！”墨离的指令精准下达。
“嗡——！”
机关城底部，数百个巨大的、如同倒置山峰般的青铜基座猛然亮起！基座下方，并非喷射引擎，而是展开了一层覆盖整个城池底部的、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的复杂力场矩阵！矩阵表面，无数细小的、如同活体般的《武经总要》记载的“床弩”、“炮车”、“冲车”的符文虚影明灭闪烁！
“《武经总要》……‘不动如山’防御阵列……能量转化！”墨衡的声音在通讯中嘶吼，“逆转极性！化守为攻！目标——行星发动机喷口！”
“滋啦——！”
覆盖城池底部的防御力场矩阵瞬间由柔和的淡金色转变为狂暴的炽白色！其结构发生根本性改变，原本用于偏转、吸收攻击能量的拓扑结构，被强行扭曲、压缩、塑形！数百道粗壮无比、由高度凝聚的等离子体构成的炽白能量洪流，如同被无形炮管约束的毁灭之光，从矩阵核心的特定节点——那些原本代表“炮车”发射口的符文位置——狂暴喷涌而出！
这不是攻击！这是……推进！
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动着庞大的机关城，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推出，朝着预定的小行星带区域狂飙而去！其速度之快，甚至在粘滞的空间中强行犁开了一道短暂的能量通道！
“轰隆！！！”
机关城庞大的钢铁之躯，如同天外陨石，狠狠撞入那片由无数大小不一、缓慢旋转的岩石与冰晶构成的小行星带！撞击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密集到令人耳膜破裂的金属摩擦与岩石碎裂的轰鸣！
机关城并未被撞毁！其表面无数巨大的、边缘锋利如刀的活动齿轮与伸缩撞角，在撞击的瞬间如同活物般疯狂旋转、啮合、嵌入！巨大的齿轮如同史前巨兽的利齿，狠狠咬碎挡路的较小星体，同时精准地卡入那些体积足够庞大、结构相对稳定的巨型小行星的薄弱岩层或冰核之中！伸缩的青铜撞角则如同攻城槌，深深凿入星体内部，展开成巨大的锚定结构！
仅仅数秒！这座墨家机关城，便以一种近乎野蛮又无比精密的姿态，强行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焊接”在了这片小行星带的数个关键巨型星体之上！齿轮啮合岩石，撞角深埋冰核，整座城池成为了连接数颗小行星的、巨大无朋的空间齿轮组的核心枢纽！
“地壳齿轮……啮合完成！”墨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狂喜，“启动……‘移山’！目标——框架核心支撑点！坐标……锁定金舰长蚀刻锚点区域！”
“嗡————！！！”
机关城核心动力炉功率瞬间提升至理论极限！其表面所有齿轮、连杆、传动轴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磅礴的能量通过那些深深嵌入小行星的齿轮与撞角，如同无形的巨手，强行驱动着被其“咬住”的数颗巨型小行星，朝着金书媛蚀刻出的、正在被框架能量疯狂修复的坐标区域——狠狠撞去！
这不是物理撞击！这是空间质量的定向迁移！是墨衡利用《武经总要》防御阵列转化的推进力，驱动机关城作为杠杆支点，撬动小行星带的质量，去轰击实验场框架的空间结构！
数颗被强行驱动的巨型小行星，如同被无形投石机抛出的毁灭之锤，裹挟着亿万顿的岩石与冰晶，狠狠砸向那片幽蓝光流沸腾的区域！
“轰！轰！轰！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不是爆炸，而是空间结构被巨量实体物质强行挤压、撕裂的恐怖呻吟！那片区域的框架光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蛛网，瞬间被撕扯出更大、更深的裂痕！幽蓝的光流被岩石与冰晶的实体洪流强行冲散、湮灭！框架的自我修复速度被这纯粹的物质洪流强行迟滞、打断！
“框架结构应力……激增！局部……瓦解！”墨离的汇报带着一丝亢奋！
“还不够！”沈墨白抱着金书媛，看着那片被小行星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却仍在顽强修复的框架裂口，心急如焚！缺口还不够大！能量还不够强！
就在此时！
“滋……滋……张衡网络……紧急通讯……接入……”一阵带着强烈干扰杂音、却异常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在主控舱响起！是那在黑洞穿越前被强行关闭、承载着华夏科技树最后遗产的云端意识网络！它竟在此时，穿透了实验场的屏障，强行接入了进来！
全息屏上，代表张衡地动仪核心的青铜蟾蜍虚影剧烈闪烁，其下方，一行行代表着空间应力、能量潮汐、引力波动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下！数据流的最后，聚焦在被小行星洪流冲击的框架裂口边缘！
“警报！警报！”张衡网络的合成音前所未有的急促，“检测到……实验场框架……深层结构……异常应力点！坐标锁定！非自然……架构疲劳点！重复！非自然架构疲劳点！能量读数……临界波动！框架……基础支撑……存在……先天……裂缝！”
“什么？！”沈墨白猛地抬头！
“裂缝？！在哪？！”墨衡的声音在通讯中炸响！
“坐标……已标记！”张衡网络的青铜蟾蜍虚影猛地张口，一道凝练的数据流瞬间注入星图！在框架裂口深处，一个极其隐蔽、能量读数呈现诡异负波动的点被高亮标出！那并非金书媛蚀刻的锚点，而是更深层、更基础的结构连接处！仿佛……是整个实验场框架在建造之初就存在的、一个被巧妙隐藏的……设计缺陷！
“是……是那里！”墨衡的声音因极致的狂喜而破音，“观测者……它们也不是神！它们的造物……也有破绽！那是……框架的‘阿喀琉斯之踵’！”
“机括城！”沈墨白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放弃所有小行星！全力！轰击那个坐标！用《武经总要》转化的……最大功率等离子流！轰开它！”
“指令确认！”墨离的回应冰冷而高效！
机关城表面，所有用于驱动小行星的齿轮与撞角瞬间脱离！覆盖城池底部的《武经总要》防御/推进矩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数百道原本用于推进的等离子洪流，瞬间被收束、汇聚、压缩！在城池核心处，一座由无数嵌套青铜环构成的、形似古老“震天雷”炮口的装置缓缓升起，炮口内部，能量被压缩到极致，散发出毁灭性的白炽光芒！
“地壳机括……终极释放！”墨衡的声音如同最后的战鼓！
“轰————————！！！”
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炽白洪流，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道光，从机关城的炮口狂暴喷出！它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之前小行星洪流冲击造成的混乱区域，无视了框架修复能量的阻隔，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朽木，狠狠贯入了张衡网络标记的那个——框架深层应力裂缝坐标！
“咔嚓嚓嚓——！！！”
这一次，不再是空间的呻吟！而是宇宙根基被强行撬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断裂之声！
被命中的坐标点，幽蓝的框架光流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粉碎、湮灭！一个深邃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与空间碎片的、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破口，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在实验场框架上……轰然洞开！
破口之外，不再是幽蓝的框架光流，而是……一片陌生的、旋转着七彩星云的、充满自由气息的……真实宇宙！
“框架……被……贯穿了！”墨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逃生通道……生成！”
“归墟号！最大功率！目标——缺口！”沈墨白抱着金书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冲出去——！！！”
引擎的怒吼压过了框架崩裂的哀鸣，归墟号庞大的舰体，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挣脱囚笼的困兽，朝着那撕裂的框架缺口，朝着那片未知却代表着自由的星云，义无反顾地……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