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9章我一生行事,还需要向你解释

此时此刻。

安河桥东,李向南站在一处民房的下马桩前,瞅着河对岸自己的念薇医院,失声发笑。

“老爷子,没想到您还真住这附近?我说您也够乐的,说搬家就搬家啊!”

对于这个熟悉的老人,接触过这么多次之后,李向南倒也还算亲近,说话的语气便也轻松不少。

“老了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心所欲一点,我可没多少年可活了!接下来,让自己开心最重要!你也可以像我一样,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

安丰年用钥匙打开门,笑呵呵的站在门边做出邀请状,语气中忽然多了一些别有用意的提点。

“受教了!”李向南从对面的医院收回视线,微微拱手,随着他迈步走进院子。

说来奇怪,这院子一进门,绕开影壁之后,就是一处绝佳的小天井,像极了他家乡的马头墙建筑风格,这在燕京很是少见。

一扇木门通向后院方向,但老人却脚步微顿,走上了一条向上的木梯。

瞧着上头还有建筑,李向南便随着主人好奇的上楼,口中还不忘感叹道:“大爷,这倒是挺有特色的,这种建筑结构在燕京不多见的!”

安丰年笑着把他领到二楼自己的茶室,“我也是找了好久,主要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景,住的又舒适,就买下来了!”

他推开窗户,笑道:“你稍坐,我准备准备茶水!”

说着,便开始整理碳炉、茶叶、茶具。

“你坐啊!”他还不忘先给李向南递根烟。

“嗯,”李向南坐下后,瞧见屋内纤尘不染,瞅了一圈又没见到人,便问道:“大爷,咱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这里……就您一个人住吗?”

安丰年一愣,随即笑道:“我姓康!就我一人!”

“康大爷,我记住了!”

对方开始在碳炉子上烧水煮茶,李向南便将目光重新投到窗外。

这才发现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出去的风景确实极佳。

河景、岸堤、行人,都处在一个极美的黄金构图比例中。

这小院的建筑,确实花了心思的。

“康大爷,您这屋子住着,确实舒坦。”李向南由衷的赞叹道。

“你工作忙,没事儿可以来这里散散心嘛!”安丰年立即便笑了起来。

李向南点点头,当做答应,手里的烟也慢慢的抽着。

“工作怎么样最近?”

安丰年轻声问着。

李向南轻声答着。

很快铜壶嘴开始呜呜的乱叫,老人便开始一边斟茶一边跟他说话。

李向南浅浅的喝着香茶,一边品味手中杯盏的香味,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跟对方聊天。

多日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被铅华洗去,整个人的心神也忽的放松下来。

他看着窗外,忽然感觉跟面前的老人好像认识了好久一般,虽从未询问过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对方家住哪里,但就是感觉很是亲近,仿佛无话不谈又不用刻意制造话题,便能畅所欲言。

两个小时悄无声息的过去。

直到窗外有汽车经过。

春末的燥热与夏初的潮湿在空气中胶着,老人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他伸手在窗外探了探,空气黏得能攥出水来,胡同里的槐树叶子都蔫巴着打卷儿。

“小伙子,我看你得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聊!要下暴雨了!”

李向南懂事的站起身来到窗前看了一眼天,“康大爷,您随性洒脱,跟您聊天很投缘!”

安丰年转身笑道:“那就以后多来,你认得门了!”

“好!”

李向南说完,说了句多谢款待,转身下楼。

“院子水缸边有伞,你拿着!”

楼上传来一声提醒,李向南仰头笑道:“晓得了!”

他跳下最后几步台阶,摸了大黑伞绕过影壁,出了院门,再把院门带上,走上与河堤平行的青砖路,忽的发现一辆车停在道路下到院子的阶梯门口。

汽车安安静静的,仿佛开它的人已经离开。

李向南瞅了一眼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便快步离开。

风里裹着股土腥气,混着清河的潮味,还有胡同口炸油饼的焦香齐齐向他袭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已经压得极低,铅灰色的云层像口倒扣的铁锅,把四九城捂得严严实实。

确实要下雨了。

哗啦啦!

胡同口的木窗棂被风顶得“哐当”直响,好些晾晒在窗户外头的的确良衬衫被吹的在空中猎猎作响,像只断了线的白鹞子。

风忽然歇了片刻,像暴怒的狮子喘了口气。

轰隆隆!

远山之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白口子,接着李向南便听到了一身闷雷声炸开在耳畔。

几乎是转眼之间,豆大的雨点就砸在了他脑袋上。

李向南赶紧把黑伞打开,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那辆车。

密密麻麻的雨点织成了厚重的雨帘,那雨帘又很快织成了雨幕。

在一片雨幕之中,他似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车上下来。

等他想看清时,厚重的雨点已经砸的雨伞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收回视线,赶紧撑着伞钻进胡同,暂时想找个屋檐躲避一下,瞧见个剃头店,一头钻了进去。

“呼!下的这么大!”

安丰年刚把半山窗户关上时,就听到了三道脚步声急匆匆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楼下上来,他留了半扇窗返身回到桌边坐下。

“大爷!”

等到安铎领着两个儿子安佑雷安佑万进了茶室,已经瞧见三杯茶摆在桌上了。

本来奉茶是客气之意。

可安铎一瞅见这如同祭祀般的场景,本来乌黑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怒意。

外头的雷声混杂着雨声,又在人心中添了许多愁绪。

这导致三人打了声招呼之后,谁的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安铎喊了一声坐下之后,咬着牙关道:“大爷,您晓得我们要来?连人数都掐好了?”

安丰年举着手持紫砂壶平静道:“也该是时候了!”

他喝了一口,眼神钉在安铎脸上,没去管一旁两个还在不停拿手帕擦脑袋上雨水的侄孙子,问道:“我的意思,你们二大爷应该告诉过你们了,你们怎么还过来?”

安铎默默举了举杯子,没说话。

不过他的三儿子安佑万却又气又怒又不好发作道:“大爷爷,先不说这事儿,刚才出去的人是李向南吧?您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怎么跟他关系这么好?”

安丰年眸光一凝,扭头眯着眼看他。

“怎么?我安丰年一生行事,还需要向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