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季廷身子僵在原地,然后浑身紧紧绷起,他视线从孟怀聿身上收回,重新看向面前的江瑶月。

江瑶月没出声,眼神落在他身上。

他朝着她摊开手心,将波板糖递到她的面前。

江瑶月却没接。

季廷眸底的光彻底暗了下来,他盯着她,声音压抑:“让我来,是为了告诉我,不接我电话的时候,你和他在一起。”

他垂下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心脏被困住,四处是密不透风的墙。

现在他该转身离开,但是做不到。

他低下头,整个人沉在暗色里,快要被阴影吞没。

江瑶月却伸手过去,抬起他的下巴,朝着他靠近:“哭了吗?”

她看向他泛红地眼尾。

季廷在她打量的目光中,有些狼狈地偏过头。

他不说话,却没再动。

江瑶月将他带进屋,关上门。

孟怀聿神色极淡,看向他身上被淋湿的衣服:“去洗个澡。”

季廷与他对视。

室内压迫感在加剧。

江瑶月看向孟怀聿,和季廷相握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视线收回,很快朝着季廷开口:“会生病,去洗澡。”

季廷很听话,收敛起浑身地冰冷气息,被她带去浴室。

浴室里很快水雾弥漫,季廷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自己,他现在状态很差,极度地不安,将他紧紧地裹住。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瑶月还在另外的一间浴室。

孟怀聿面无表情,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动静,转过身看他。

季廷身上裹着浴巾,神色冷漠地走到他的身边。

暴雨未停。

孟怀聿重新看向窗外,声音低沉:“季总为了让她心疼,真是不择手段。”

故意淋湿。

在她面前哭。

让她感受到他的委屈。

季廷冷笑:“你没用过?”

他不仅用过同样的手段,还用得炉火纯青。

浴室毛玻璃上濡湿一片,暖光从里面透出来,氤氲成昏黄朦胧的一团。

孟怀聿朝着暖光的方向看过去,声音干涩,劈开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等她出来,我会告诉她。”

他顿了一下,视线没有离开那扇水汽氤氲的玻璃门:“要么彻底选一个。”

他声音里带着冷意:“要么,两个都要。”

旁边,季廷稍稍顿住,然后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他没看孟怀聿,目光落在窗外地雨幕中,唇角那点弧度薄得像刀锋:“你舍得?”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精准的嘲弄。

孟怀聿转过脸,目光沉甸甸地压向季廷。他的眼神里藏着冰冷的锐光:“我们继续纠缠在一起,伤口只会越撕越烂,她也只会痛苦和难过,不如把彼此勒死的锁链,换成她手里的缰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至少,缰绳握在她的手里。”

他话音落,浴室里的水声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寂静猛地攥紧了房间里的所有空气,突兀得让人耳膜嗡鸣。只剩下未散的水汽还在无声地流动,带着浓郁的、令人心慌的香气。

在这片死寂里,孟怀聿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完成最后一道冰冷的注脚:“但缰绳的松紧,由我们共同掌控。”

浴室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朦胧的玻璃门被向内拉开,更浓郁温热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香气先于人涌了出来。

江瑶月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她身上裹着柔软的浴袍,带子系得一丝不苟,裸露的脖颈和锁骨还泛着被热水浸润过的粉红,她抬眸朝着他们看过去。

两个男人都站着,隔着一小段距离,像两座沉默对峙的礁石。孟怀聿身形挺拔站在落地窗前,季廷则斜倚着酒柜,他的眼神里有罕见的、深沉的专注。

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同时落在她身上。

那不是平常的注视,里面包含了太多她一时无法解读的内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她脚边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一股莫名的心悸攥住了她,比浴室里的蒸汽更让她呼吸发紧。

孟怀聿走到她面前,带着压迫感。他的目光沉静,牢牢锁住她,没有任何迂回,声音低沉:“江瑶月,我们谈过了。”

季廷也直起身,走了过来,停在孟怀聿身侧稍后的位置。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神色晦暗复杂。

江瑶月的心脏狠狠一跳,她看向孟怀聿,又看向季廷:“谈了什么?”

孟怀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客厅里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他凝视着她:“我和他,你都想要。”

不是疑问,是陈述。

精准地剖开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江瑶月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浴袍下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诡异的、被解放的颤栗。

他的话很快直抵核心:“我们在一起,缰绳在你手里,我和他,你想要靠近,还是远离,或者维持平衡,由你来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极度克制的情绪:“但前提是,这缰绳,不能脱手。”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种更深的死寂,窗外的雨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江瑶月站在那里,湿发贴在颊边,她的眼神从孟怀聿身上,缓缓移到季廷身上。

季廷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微垂的眼睫微微抬起,声音发哑:“暴雨不会停,今晚,我们留在这里。”

他朝着她靠近,低头看她:“头发还湿着,我给你吹头发。”

江瑶月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蕴藏着力量。然后,她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孟怀聿,他沉默着,没有反对。

吹风机轰鸣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热风拂过她的头皮和颈侧,暖意驱散了水汽带来的寒冷,却让她从骨头缝里感到一种更深的战栗。

她坐在化妆桌前,任由季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他们身后,孟怀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缰绳已然在手。

那些脱缰的,失控的,难以掌握的,此刻都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