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长久的寂静后,他看着她,想告诉她,他会怎么处理一切。
叶青玉却提前看透他,说:“先别冲动,好好想一夜再说。”
被遗憾裹挟的心脏,不足以看透她话里的苍凉。
徐家义看着她,只想知道,她到底对他还有几分真心。
“我可以想一夜,但等我想清楚了,你能想清楚吗?”
“我随你。”
徐家义心跳得厉害。
隔着薄薄光晕,她笑容温和,这么多年,难得有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他,说一句软和的“随你”。
他身体放松,靠进了座椅里。
叶青玉看他松口气,且眼里明显有期待和喜悦的样子,忍不住低头,苦涩地扯了下唇角。
将权谋心术玩弄得炉火纯青的人,原来也并不了解自己。
她倒出温热的茶,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
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几个小时。
她抓了把头发,手肘压在膝盖上,暂时抛却理不清的旧事,像老友谈心一样,问他境况。
很久没跟她好好说话了,他显得格外有精神。
然而开口后,除了工作,却没什么可讲。
阔别多年,彼此间的交集早没了。
没办法,只能去说回忆。
从相遇开始。
他们第一次相交,是她大哥一行人在港城出事,她去找贺行年求救。
贺行年那不要脸的老狐狸,早瞧上她了,装得斯文体面,却是等着她上门求救。
为了将她逼到绝境,贺行年故意闭门不见。
在贺家后宅,他从车上下来,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她。
红着眼睛,哭得跟泪人似的。
明明,前不久在宴会上,还嚣张跋扈地跟几个长官家的千金斗嘴。
或许是命中注定,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那天却格外发善心。
时隔多年,叶青玉想起那天,仍会心动。他开了车门下来,衬衫长裤,一身黑,站在阳光下,比贺家后院那一丛价值千万的牡丹还要引人注目。
她认得他。晚宴二楼,他曾看过她。
车门忽然为她打开,她始料未及。
他却笑了笑,说:“怎么,不急着救你大哥了?”
她愣住。
男人挑眉,口吻张扬。
“叶小姐。”
“港城有权有势,能救你大哥的男人,不止他贺行年一个。”
一切孽缘,由当日始。
现在想想,叶青玉忍不住吐槽:“装货,下车的动作排练过很多回吧?”
徐家义笑。
“即兴发挥。”
女人白了他一眼,又把他上下扫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这些年步步高升,干什么都顺风顺水,意气风发,远胜当年。
或许是权力和金钱养人,他的模样,和记忆并没区别,在成熟的加持下,甚至更见魅力。
难怪,年轻的男男女女,对他前赴后继。
她低头,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抬眸,却发现他也在看她。
“看什么?”
他说:“你几乎没怎么变。”
胡说。
距离他们初见,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
她忍不住抚摸面颊。
想到郭薇那张年轻的面孔,不由得心里发涩,强撑着,才说:“我是没什么变化,小年轻还姐姐姐姐的叫我呢,你就不一样了,老得皱皮了。”
徐家义失笑。
眉眼弯起,终究在他眼下,也有些许岁月痕迹。
人家说,笑起来眼角有花的男人,桃花运旺。
果然不假。她喝了口茶,忍不住说到他结婚前夕的事。
那时,她已经跟贺行年在一起。
那个大她十岁的男人,织了一张大网,终于将她这只狐狸困住。
他被洪芸相逼,也不得不结婚。
为了权势,他们都把自己卖了。
知道他婚讯那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诫自己,忘记那个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救她于水火的人。
可深夜,她独自坐在楼下时,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喝酒了,醉得厉害。
“叶小姐,我明天结婚。”
叶小姐,叶小姐,很多人都这么叫她,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调情。
她没好气,说:“那祝你新婚快乐。”
他长舒一口气,没管她的祝福,张口就说:“五年内我一定离婚,到时候娶你。”
她当时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结婚前夕,给一个有夫之妇打电话,大剌剌地约结婚?
“神经病!”她骂他。
他却笑得放肆。
“叶青玉,等着我。”
“滚,我结婚了!”
“没事,可以离。”
她继续骂他。
他反倒来了劲,说:“我不介意二婚。”
“滚!!”
满嘴屁话。
挂掉电话,她一颗心近乎要跳出嗓子。
再闭上眼,却怎么也忘不了他的声音。
现在想想,她忍不住吐槽:“你可够不要脸的。”
徐家义却没笑,只是略提嘴角,看着她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救了洪芸。”
早知道会惹出一个“一见钟情”,他宁可见死不救。叶青玉说:“就你这张脸、这张嘴,一开口就是张小姐、李小姐的,没有洪芸,也得惹上蓝芸!”
“我那是有礼貌。”
“你那是招蜂引蝶!”她没好气。
徐家义无奈。
他少年时是爱玩,仗着好家世好皮囊,享尽人间富贵。
那时,谁会想到,引以为傲的资本,会成为后半生的束缚。
滴滴!
闹钟声响起。
五点了。
就像是午夜的钟声,时间一到,魔法失效。
彼此都沉默了一瞬。
叶青玉按掉了闹钟,说:“我在这边的事谈完了,上午得赶飞机。”
“去哪儿的?”
“伦敦。”
他应了声,说:“我解决了事情过来找你。”
叶青玉低头,闭眼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啊。”
她站起了身。
徐家义跟着起来,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想上前,抱她一下。
不知为何,就是想抱一下。
明明按照她说的,马上就能回到从前了。
可就算抱一下,她也没给面子。
她后退了一大步。
抬眸,笑着看他。
徐家义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心口堵得厉害,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哪怕是跟她离婚,听到她跟司凛结婚,都没这样过。
仿佛,再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