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争锋

华书明显被玉璧事件乱了心思,阿嫽见她魂不守舍便没有多说,直到夜深众人退下,阿嫽才一拍桌案示意华书过来。


“我们曾说好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可如果我有不同意见,可以在睡前提出。”


华书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去。


她今天可以说是很乖觉了,面对阳石的挑衅也没有和她针锋相对,对着太子也很恭敬,哪里有什么做得不对的?


“不是太子,我是说雁家女郎一事。你这爱屋及乌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何……意?”


见她还没意识到问题,阿嫽叹了口气:“就算你和雁将军相交甚欢,可他的姊妹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做什么要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华书眉头一皱:“雁将军为国驻守边疆是何等豪情?难道你要我看着他的亲人受人蒙骗吗?”


雁守真早年丧亲,显然是没有长辈在身边着意教导,才养成了如今这看似跋扈,实际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格。


不说雁守疆和她的交情,单说雁家夫妇为国战死,她也不能看着英烈之后任人欺辱。


阿嫽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可是阿书,这世上芸芸众生,诸色人等不知凡几,每个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今日是雁将军的姊妹,明日是冠军侯的兄弟,翘错、鹊枝、红鱼儿,这么多人你顾得过多少?”


阿嫽旁观者清,今日所说纯然肺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她好。


可华书自小学的是儒家仁爱之道,这半年的边郡之行更让她深切体会到,一个高位者不能只享受权力,而是应该用自己的权力去保护更多的人。


所以纵然知道阿嫽是为了她好,华书也不能苟同,沉默半晌,她答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注1】。何况,你怎么知道我顾不过来?我可是临尘公主天之骄女,真要到了顾不过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再想其他办法。”


见和她说不通,阿嫽眼中闪过一丝悲凉:“纵然你受陛下恩宠,可过多地背负他人命运,我只怕有朝一日你终会被压垮的。”


背负他人的命运……


华书本来是很坚定的,可这句话一出,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脊背一凉,一种被窥视的宿命感涌了上来,以至于一整晚被各种梦境缠身……


第二日,天还黑着,闻之显匆匆敲响了公主府的侧门。


华书得信后顾不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匆匆忙洗漱换装进了皇宫。


边郡战报已经送达,闻之显这些时日几乎住在了尚书台,为的就是这第一手的消息。


现在文武百官正聚在建章宫正殿早朝议政,在华书的授意下,闻之显会暂时压下战报,待到散朝再行报送。


华书将侧殿满桌的朝食又检查了一遍,刘彻也终于散了朝:“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昨日大将军丧仪,儿臣悲不能自持,今日便起得早了些。”


说着华书盛了一碗药粥递给刘彻:“儿臣向太医令问了脉案,舅父如今已无大碍,只要每日以食进补,自然会身体康泰。”


刘彻笑道:“朕的阿书很是孝顺。”


“阿书可不敢居功,太子昨日还叮嘱儿臣好生照料舅父,就连阳石也对舅父很是关切。”


“阳石……”刘彻闻言一顿,“朕听说你特意寻了古乐谱给卫青送行?”


“舅父消息倒是灵通……”


“知道朕消息灵通就别为了哄朕高兴而委屈自己,阳石不懂事不是一两天了,得让她吃点教训。”


华书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没有接话,继续慢悠悠地给刘彻布菜。


少顷,黄门苏文匆匆走了进来:“陛下,丞相率众位大人求见。”


慢吞吞咽下口中的粥,华书抬头看着刘彻又挟起一块糖糕,鼓着嘴嚼嚼嚼。


刘彻:“……坐着吧,没人赶你走。”


承光殿内饭菜香气四溢,显得这场议事特别不严肃,丞相公孙贺送上战报后瞟了华书好几眼,更是侧目去看华润予,示意他管管。


华书也抬头去看不动声色的华润予:很好,装瞎装聋的功夫,华润予是一流的。


待到刘彻终于看完战报,公孙贺率先出列,声音洪亮:“陛下,此次合围匈奴,斩首万余,边郡将士闻讯而动,震慑匈奴,扬我大汉国威,臣恭贺陛下!”


殿上众臣纷纷出言,歌功颂德一番,哄得刘彻喜不自胜。就算早从华书口中得知边郡大胜,可终究只知道个大概,如今明晃晃的战功统计摆在眼前,自然是更加喜悦。


热络一番,众人才开始讨论应该如何封赏。


公孙敬声率先发声道:“陛下,此战云中、朔方二郡斩获最多,实乃此战首功,当厚赏二郡守将及将士,以彰其忠勇。”


日前刚刚升任卫尉的金日磾闻言眉头一皱,开口反驳道:“臣倒以为,此战之胜源于匈奴布局,茏城祭天,天降不祥,堪称动摇了匈奴根基,武威郡当居首功。”


公孙敬声冷哼道:“匈奴布局有功不假,但言及‘授命左贤王灭汉’,又让且鞮侯逃得性命,岂不是给了匈奴另一个由头?依我看,此举有功却更有过。”


这话一出,台下瞬间议论纷纷。


大单于被杀,左贤王生逃,恰恰对应上了那条赤象天谕,此事罪责若怪在天谕上,可就成了布局之人的责任。


华书将茶碗放下,轻咳一声看向廷尉杜周,杜周忙小声道:“太仆慎言,且鞮侯从战场脱身可与武威没什么干系。”


公孙敬声瞬间哑然,有些悻悻地闭了嘴。


若硬要追究起来,且鞮侯得以北逃,乃是是云中郡和朔方郡郡守没有把控好战场之故,而此两郡郡守,都是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扶持起来的,若是牵连起来无功有过,亏的还是他们。


一番吵嚷过后,御史大夫王卿终于出面开始打圆场:“臣以为,边塞诸郡勠力合作共创匈奴,皆是大功,若硬要分出首功次功,反而会伤了众位将士的和气,还是以斩首之功论赏为好。”


刘彻听了一堆吵闹,就这句话还稍微舒心一点,正要点头,就见桑弘羊慢吞吞地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边郡私自出兵北伐匈奴也有不妥之处,故而此战当赏,却不应厚赏。”


这话一出,殿中凡是武将出身莫不白眼翻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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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书更是险些捏碎了手中茶盏:就知道这抠门的老东西半天不吭声是憋着坏呢!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素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等着报给长安再出兵,一来一回一月之久,匈奴早撤了!


桑弘羊此举明摆着就是四个字:不想掏钱!


华书跪坐在刘彻身侧,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烦得恨不得掀桌子,而刘彻也垂眸沉思,似乎也在权衡利弊。


不能再等了。


华书放下茶盏,声音清越,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殿内嘈杂:“陛下,臣女愚见,不知当讲与否?”


殿内瞬间一静,所有目光,惊疑、不满、审视,齐刷刷地射向华书。


眼见众人目光不善,华润予心头一紧,下意识呵斥道:“阿书,此乃军国重事,休要胡言!”


华书撇撇嘴没搭理他,反而看向刘彻。


如今在刘彻的心中,华书的功劳是一等一的,孝顺贴心程度是一等一的,身为女郎又不会结党营私,放心程度更是一等一的,华书身为战功的中心人物要说话,他哪里会不允?


果然,刘彻淡淡地瞥了华润予一眼,便让华润予瞬间噤声,后背发凉。


华书轻笑一声坦然道:“臣女倒不是要妄议军功封赏。只是此事,关乎臣女封地姑臧军民之心,故而斗胆一言。”


“臣女于半年前去往鲁地修养,回来才听说年中武威与休屠王曾有一战,姑臧军民勠力同心抵御外敌,协助武威守军活捉休屠王,这本是大功,却因休屠王名分未正,封赏大打折扣。”


“若今次,再因类似的理由薄待武威功臣,武威军民会如何想?陛下,武威如今可是屯民之策试行之地,百姓北迁本就彷徨无依,若再减功,恐要生乱。”


华书说完,殿内霎时又是一静,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柔声道:“臣女听了半天,也没见哪位大人提及武威民心,这才没忍住开口,还请诸位大人勿怪。”


这话一落,诸位重臣无一不是脸色铁青。


他们确实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或者说,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一点。


所谓民心,乱时若得才是众望所归。如今大汉安定百年,这些朝廷的‘肱骨’一心想着怎么给自己的人捞好处,哪里还记得民心是什么东西?


刘彻听着华书温温柔柔的嘲讽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喝止也没有赞赏,唯有轻点桌案的指尖彰显着他的愉悦。


时过半晌,殿下众臣被这静默的气氛压得浑身冒冷汗,宗正大人刘安国更是被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晕倒。


公孙贺不甘却又无奈地叹口气,出列请罪:“公主所言极是,臣等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好。”


威严的帝王终于缓缓开口:“就如众卿所言,边塞诸郡均有大功,此战封赏不宜厚此薄彼,但武威郡军民一心,先有擒获休屠王之功,后有筹谋之举,更是伏杀匈奴大单于呴犁湖,当另行封赏,按此则拟定奖赏,再报给朕吧。”


“臣,领旨。”


众人齐刷刷跪地告退,华书坐在台上看着,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