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筹码
她原来在凤仪宫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沉闷压抑的气氛格外注意。可有了褚云霄之后，这座宫殿就像活过来一般，整天洋溢着快活的笑意。
叶元容偶尔会来，有时会带首饰、有时是缎子、有的时候只是最普通的米糕。沈绥照单全收，都毫无意外地进了黎昭的肚子里。
“叶娘娘怎么一直闷闷的？”一日，她啃着苹果，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已经三个月过去，小腹半点痕迹都无。她偷摸给自己诊了一脉，全然没有有孕的意思。
永元帝听闻此事，忧愁了大半天，但还是让李德福送来不少东西来。宫外的崔明光等人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局势不同以往，眼下小心行事才是最重要。
送来的东西终究是被拦在了宫门，不知被什么人拿出去卖了，换成守门人的一顿饱餐。
“叶娘娘进宫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沈绥揉了揉眉心，面色偶有憔悴，“听你父皇说，她原来是个活泼的姑娘，进宫以后，就变成这般模样，谁来劝都没有用。”
抑郁了？
黎昭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三个月了，最炎热的夏季已经捱过去，还剩下漫长的秋与冬。熬完这个年岁，就接着熬过下一个年月。
年年如此，日日如此，就算是世界上最懒的孩子，也会被愁闷地憋出病来，更别说曾经风光无限的叶贵妃。
这里埋了多少人？
祥嫔殁在了冬日的枯井里，死相凄惨，没有宫人敢去捡她的尸骨，就用铲子挖了一层又一层的泥，混在不大的棺椁里。
上一个呢？
应该是被追封为皇太后的姣妃娘娘，听说死在冷宫里，死时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只知道骨头都发黑了。
她抬头，这里看不见初生的太阳。
好小的天，好小的地，好长的宫道，一辈子都走不完似的，往前从没觉得这样漫长。
三个月如同三年，她想着，要是再不能出去的话，或许就憋死在这里，让灵魂得到解放。
终于，一道堪称赦免的旨意送到手里。
“殿下，陛下准许您回去看看。”
又是梦吗？
黎昭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看着面前明黄色的圣旨，打开一看，里面竟是……
抱着这样难以接受的东西回了北辰宫，临走前，她依依不舍地看了沈绥一眼。
“母后，你说我还能回来吗？”
沈绥罕见地沉默了，两人像鹌鹑窝里的蛋，谁都不说话。
北辰宫倒是给了她宾至如归的体验，鹿与眠第一个冲过来，险些把她撞飞出去。
“不好意思啊，二嫂，我一时没收住。”她不好意思地擦了一下鼻子，直愣愣地站在黎昭的面前，脸上笑嘻嘻的。
一想到这样的笑容也会被雀阁看到，她就觉得一阵胆寒。
有惊无险过了三四个月，黎昭只觉得自己快要瞒不住了。
虽然有过临床的经验，但是没有临产的经验啊！公主府里的稳婆住了一屋又一屋，里面还插着宫里的人。敬王府的苏玉婉前两天生了，一个六斤六两的小男孩，体重还挺吉利。
“敬王府这个时候，应该还忙着庆祝吧？”即便不能亲自前去，黎昭仍在想象此时敬王府的盛况。
谢昀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在她的一再追问下，这才说了实话：“听说敬王对这个孩子不大喜欢，迟迟没有取名不说，现在已经迁怒了云霁本人。怕是这个时候不好过啊。”
“他们过他们的，怎么敬王还不乐意了，当初可是他亲自去求得赐婚。这时候后悔，早干什么去了？”黎昭真心觉得敬王有些闹腾，一开始早说就不好了，虽然褚云霁不听，但也总比现在好得多。
“少说些吧，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提到孩子，谢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肚子，喜提衣服上一个脚印，“手拿开，太痒了。”
他悻悻地收回手，蓦地想起师父日子不多的时候，给他们师兄妹三人一人起了一个卦。
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两个看着都不大好。
一个早死，一个一片隐雾。
师父对于自己没多说什么，就只嘴了一句孩子来得晚，就一个。然后没了。
生怕知道多了会死一般。
“师父还说我这一辈子就一个孩子呢。”谢昀倚在软榻上，手背支着额头，故意敞开的胸口隐约可见大片白皙肌肤，“昭昭觉得，会不会是真的？”
黎昭自然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踢了一脚：“不好意思，我信奉优生优育。”
糊弄着把这边搞完，她仍有些不放心，就让连翘代替自己走了一趟敬王府。
没过半天，连翘就回来了，快得让她意想不到。
“世子妃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连翘点头称是，将怀里藏着的布袋拿出来，被水浸透的布料泛着诡异的香味，闻着十分熟悉。
“这是……薰衣草？”谢昀用手指捻了一点，放于鼻下轻嗅，“闻着有点让人恶心。”
连翘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外人后，才敢说：“这是世子妃让奴婢偷偷带回来的，她说自己对这样浓烈的气味不适，已经长了两三天的疹子了。”
“这是要人命啊。”黎昭瞬间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原本以为敬王会顾忌着褚云霁，不会对苏玉婉怎么样，如今看来……
是本着她的命去的。
但苏玉婉死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谢昀忽然想起，当初叶灵均曾经偷听到的——裴观棋对顾听雪所说：他不会立你为皇后。
太子当然不去娶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孩，更何况身负前朝血脉的顾听雪，但褚云霁不同，只需要改头换面，这样的手段，皇室最熟悉了。
所以……他们背后的主子一直是敬王。
而皇后的位份，则是敬王与顾听雪达成的条件，至于褚云霁的世子妃，一直都是被交换的筹码。
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
“我现在就去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