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汲黯救人 李广自刎
卫青听了,于是邀他入府,屏去左右,私下问明。宁乘方才说道:“大将军身食万户,三子封侯,可谓位极人臣,一时无两了。但物极必反,高且益危,大将军亦曾计及否?”
卫青被他提醒,便皱眉道:“我平时也曾虑及,君将何以教我?”
宁乘又道:“大将军得此尊荣,并非全靠战功,实是叼光懿戚。今皇后原是无恙,王夫人已大见幸,彼有老母在都,未邀封赏,大将军何不先赠千金,预结欢心?多一内援,即多一保障,此后方可无虑了。”
不以大体规人,但从钻营着想,确是方士见识。卫青喜谢道:“幸承指教,自当遵行。”说着即留宁乘寓居府中,自取出五百金,遣人赉赠王夫人的母亲。王夫人之母,得了厚赠,自然告知王夫人。王夫人复转告汉武帝,汉武帝却也心喜,惟暗想卫青素来老实,如何无故赠金,乃乘着卫青入朝的时候,向他询问情况,卫青答说道:“宁乘谓王夫人母,尚无封赏,未免缺用,故臣特赉送五百金,余无他意。”
汉武帝道:“宁乘何在?”
卫青答称现在府中。汉武帝立即召见,拜宁乘为东海都尉。宁乘谢恩退朝,佩印出都,居然高车驷马,一麾莅任去了。片语得官,真正容易。
忽然由匈奴属部浑邪王,入塞请降,由大行李息据情奏报,汉武帝恐有诡诈阴谋,因此命霍去病率兵前往迎接,相机办理。
说起这个浑邪王,本居匈奴西方,与休屠王结作毗邻。自从卫青霍去病两位将军,屡次北讨,浑邪、休屠两王,首先当冲,连战连败,匈奴伊稚斜单于,责备他连年打战挫败,有损国威,因此派使征召,拟是加于诛戮。浑邪王方才失去爱子,大为悲戚。又闻单于将声讨其罪欲行诛杀,怎得不忧怒交并?于是即约同休屠王,欲叛胡降汉,可巧汉使者李息奉汉武帝之命,至河上筑城,浑邪王便遣人请降。求李息前往奏闻。及霍去病领兵出迎,浑邪王前往招休屠王邀同入塞。那知休屠王忽然中途反悔,延期不至,惹得浑邪王愤不可遏,引兵袭击,杀死休屠王,并有休屠部众,且将休屠王妻子,悉数拘系,牵迎汉军。隔河相望,浑邪王属下稗将,见汉兵甚众,多有畏心,相约欲遁。还是霍去病麾军渡河,接见浑邪王,察出离心将士,计八千人,一并处死。尚有四万余名,尽归霍去病带领,先遣浑邪王乘驿赴都,自率降众南归。汉武帝闻报,命长安令发车二千辆,即日往迎。长安令连忙备办,苦乏马匹,只好向百姓贳马。百姓恐县令无钱给发,多将马藏匿他处,不肯应命,因此马匹不能凑齐,未免耽延时日。
汉武帝还以为是长安县令,有意拖延,命令斩首,右内史汲黯忍耐不住,便入朝面谏道:“长安县令没有罪,只要杀了我,百姓就肯献出马匹了。况且匈奴将领背叛他们的君主来投降汉朝,朝廷可以慢慢地让沿途各县准备车马把他们顺序接运过来,何至于让全国骚扰不安,使我国人疲于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将呢!”
汉武帝听了,觉得汲黯说得有道理,于是收回成命,赦免了长安县令的死罪。
至浑邪王入都觐见,授封漯阴侯,食邑万户,裨王呼毒尼等四人,亦皆为列侯。汉朝定例,吏民不得持兵铁出关,售与胡人。
自浑邪王部众到京,沐赏至数十百万,便有钱财与民交易,民间不知法律,免不得买卖与铁器,当被有司察出,收捕下狱,应坐死罪,多至五百余人。汲黯见状,又复进宫向汉武帝谏道:“匈奴攻打我们设在往来要路上的关塞,断绝和亲的友好关系,我国发兵征讨他们,战死疆场与负伤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耗费了数以百亿计的巨资。臣我愚蠢,以为陛下抓获匈奴人,会把他们都作为奴婢赏给从军而死的家属,并将掳获的财物也就便送给他们,以此告谢天下人付出的辛劳,满足百姓的心愿。这一点现在即使做不到,浑邪王率领几万部众前来归降,也不该倾尽官家府库的财物赏赐他们,征调老实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们,把他们捧得如同宠儿一般。无知的百姓哪里懂得让匈奴人购买长安城中的货物,就会被死抠法律条文的执法官视为将财物非法走私出关而判罪呢?陛下纵然不能缴获匈奴的物资来慰劳天下人,又要用苛严的法令杀戮五百多无知的老百姓,这就是所谓‘保护树叶而损害树枝’的做法,我私下认为陛下此举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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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听了,脸色顿变,默然不答。等到汲黯退出朝堂,汉武帝乃向左右道:“我久不闻黯言,今又来胡说了。”话虽如此,但也下诏减免,将那五百人从轻发落。汲黯也可谓是仁人。既而遣散降众,析居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号为五属国。又将浑邪王旧地,改置武威酒泉二郡。嗣是金城河西,通出南山,直至盐泽,已无胡人踪迹。凡陇西北地上郡,寇患少纾,所有戍卒,方得减去半数,借宽民力。霍去病又得叙功,加封食邑千七百户。惟休屠王的太子日磾,由浑邪王拘送汉军,没为官奴。年纪才十四,输入黄门处养马,供役甚勤。后来汉武帝游宴,乘便阅马,适日磾牵马进来,行过殿下,为汉武帝所瞧见,却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少年,便召至面前,问他姓名。日磾具述本末,应对称旨,汉武帝即令他沐浴,特赐衣冠,拜为马监。没多久又迁升为官侍中,赐姓金氏。从前霍去病北征,曾获取休屠王祭天金人,见前回。故赐日磾为金姓。日磾为汉室功臣,故特笔钩元。
惟自西北一带,归入汉朝,地宜牧畜,当由边境长官,陆续移徙内地贫民,使他垦牧。就是各处罪犯,亦往往流戍,充当苦工。
当时南阳新野有一个叫暴利长的人,因犯罪被流放到敦煌屯田。他在渥洼水(今敦煌南湖乡黄水坝,一说为月牙泉)边发现一群野马,其中有一匹长得神异非凡,常到这里来饮水。暴利长用泥土塑了一个假人,让它手持马笼头和绳立在水旁。久而久之,野马对土人习以为常,失去了警惕,暴利长便代替土人,同样手持勒立于水旁,趁马不备时将其套住,力持不放。
群马统皆骇散,只有此马羁住,无从摆脱,好不容易得就衔勒住此马,牵了回来。小聪明却也可取。又复加意调养,马状益肥,暴利长喜出望外,索性再逞小智,去骗那地方官,佯言马出水中,因特取献,地方官当面看验,果然见是骅骝佳品,不等驽骀,当下照利长之言,拜本奏闻。汉武帝正调兵征饷,有事匈奴,无暇顾及献马细事,但淡淡的批了一语,准他送马入都。小子就时事次序,下笔编述,只好先将调兵征饷的事情,演写出来。
自从汉武帝南征北讨,费用浩繁,连年入不敷出,甚至减捐御膳,取出内府私帑,作为弥补,尚嫌不足。再加水旱偏灾,时常遇着,东闹荒,西啼饥,正供不免缺乏。元狩三年(前120年)的秋季,汉武帝在位的第二十二年,关东地区连遭大水天灾,漂没民庐数千家,百姓食不果腹,然而朝廷即便将府库搬空,却仍无力赈济灾民,以至于汉武帝后来不得不征集各地富豪、官吏的钱财赈济,好似杯水车薪,全不济事,再向富民贷粟救急,亦觉不敷。没奈何想出移民政策,迁徙灾氓(没有住的地方灾民,就是灾氓,氓,流亡的人民的意思)至关西就食,统共计算约有七十余万口,沿途川资,又须仰给官吏。就是到了关西,也是谋生无计,仍须官吏贷与钱财,因此糜费愈多,国用愈匮。偏是汉武帝不考虑贫穷,但求开拓,整日里召集群臣,会议敛财方法。丞相公孙弘已经病死,御史大夫李蔡,代为丞相。蔡本庸材,滥竽充数,独廷尉张汤,得升任御史大夫,费尽心计,定出好几条新法,次第施行,列述如下:
(一)商民所有舟车,悉数课税。 (二)禁民间铸造铁器,煮盐酿酒,所有盐铁各区,及可酿酒等处,均收为官业,设官专卖。 (三)用白鹿皮为币,每皮一方尺,缘饰藻缋,作价四十万钱。 (四)令郡县销半两钱,改铸三铢钱,质轻值重。 (五)作均输法,使郡国各将土产为赋,纳诸朝廷。朝廷令官吏转售别处,取得贵价,接济国用。(六)在长安置平准官,视货物价贱时买入,价贵时卖出,辗转盘剥,与民争利。
为此种种法例,遂引进计吏三人,居中用事,一个叫做东郭咸阳,一个叫做孔仅,并为大农丞,管领盐铁。又有一个桑弘羊,尤工心计,利析秋毫,初为大农中丞,嗣迁治粟都尉。咸阳是齐地盐商,孔仅是南阳铁商,弘羊是洛阳商人子,三商当道,万姓受殃。又将右内史汲黯免官,调入南阳太守义纵继任。义纵是盗贼出身,素来行为无赖。有个姐姐名姁,略通医术,入侍宫闱。当时王太后未崩时,常使诊治,问她有无子弟,曾否为官,姁言有弟弟但是个无赖,不可使仕。偏王太后未肯深信,竟与汉武帝说及。汉武帝遂召为中郎,累迁至南阳太守。
宁成是南阳穰县人,做侍卫随从之官务事于汉景帝。他为人好胜,做人家的小官时,一定要欺凌他的长官;做了人家的长官,控制下就像捆绑湿柴一样随便。他狡猾凶残,任性使威,逐渐升官,当了济南都尉,这时郅都是济南太守。在此之前的几个都尉都是步行走入太守府,通过下级官吏传达,然后进见太守,就像县令进见太守一样,他们畏惧郅都就是这个样子。等到宁成前来,却一直越过郅都,走到他的上位。郅都一向听说过他的名声,于是很好地对待他,同他结成友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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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长安附近皇族中的好多人凶暴犯法,景帝召宁成当了中尉,负责京城治安,相当于首都卫戍司令,实际权力还要更大些。宁成的治理办法仿效郅都,他的廉洁不如郅都,但是皇族豪强人人都恐惧不宁。汉武帝即位,宁成改任为内史。外戚们多诽谤宁成的缺点,他被依法判处剃发和以铁缚脖子的刑罚。九卿犯罪该处死的就处死,很少遭受一般刑罚,而宁成却遭受极重的刑罚,他自己认为朝廷不会再用他当官,于是就解脱刑具,私刻假的有关文件,出了函谷关回到家中。对外言说;“当官做不到二千石一级的高官,经商挣不到一千万贯钱,怎能同别人相比呢?”于是,宁城借钱买了一千多顷可灌溉的土地,出租给贫苦的百姓,给他种地受奴役的有几千家。几年以后,遇上大赦,家产丰厚,专好抱打不平,掌握官吏们的短处,出门时,有几十个骑马的人跟随,驱使百姓的威望比郡守还大。
元朔四年(公元前125年),汉武帝想起用宁成。御史大夫公孙弘劝谏:“昔日,臣在山东做小吏时,宁成为济南都尉,治民就像用狼来放羊一样,不能让宁成来治民”。于是,汉武帝让宁成为关都尉,一年多后,关东郡国的官吏察看郡国中出入关口的人都扬言说:“宁肯看到乳虎,也不要遇到宁成发怒。”
义纵从河内郡调任南阳太守,宁成在南阳郡闲居。义纵到达南阳关口,宁成跟随身后,往来迎送。义纵盛气凌人,不以礼相待。到了郡府,义纵就审理宁氏的罪行,完全粉碎了有罪的宁氏家族。宁成也被株连有罪,以至于孔姓和暴姓之流的豪门都逃亡而去,南阳郡的官吏百姓谨慎行动,不敢有错。既而调守定襄,冤戮至四百余人,汉武帝还说他强干,召为内史,同时复征河内太守王温舒为中尉。
王温舒少年行迹,与义纵略同,是阳陵人。年轻时做盗墓等坏事。开始,地方上让他试作亭长,这是一个乡村基层的官,管理一亭(汉制,十里为一亭)的治安警卫,兼理民事。但试了好几次,他都干不好本职工作,因而罢去。此后,他又在县衙门里充当小吏,逐渐升为廷尉史。不久,王温舒投靠张汤。
张汤以严酷着称,用其为御史,负责督察盗贼。他到任后,杀伤甚多。其暴虐性格又得到进一步发展。
当时汉武帝主张全面加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严厉打击危害专制统治的行为,在这种形势下,乐以刑杀为威的人往往提拔较快。故王温舒很快就升迁为广平郡(今河北曲周县北)都尉,辅佐郡守负责全郡的军事和治安,是一郡的主要长官之一。为了治理广平的治安,他从郡中仔细挑选了十几个果敢能任事、一往无所顾的人充当郡吏,作为自己的爪牙,去督捕郡内“盗贼”。
王温舒之所以重用这批人,自有他的想法。王温舒了解到这批人以往都犯有重罪,只不过没有暴露,仍然逍遥法外而已。王温舒将此作为控制他们的重要手段,如果你督捕“盗贼”有功,颇得王温舒满意者,无论你以前犯有多么严重的罪行,他都不加处罚;而如果你督捕“盗贼”不力,甚至有意回避或加以庇护的话,那就不但诛杀其身,还要灭其全族。这样一来,这批人没有不竭尽全力的。至于是否滥杀无辜,王温舒是不管的。这种严酷的手段颇为见效,广平周围,齐、赵之效的“盗贼”乃不敢接近广平。
广平以此号为“道不拾遗”。 应该指出,封建统治者所指的“盗贼”,首先包括甚至主要是指那些走投无路、被迫起来进行反抗斗争的农民群众。他们的斗争威胁了汉王朝的封建统治,所以封建统治者必须用最严酷的手段将他们镇压下去。王温舒正是起到了刽子手的作用。
广平郡内道不拾遗,使王温舒声望大着。汉武帝知道后极为赞赏,立刻提拔他为河内郡(今河南武陵县西南)的太守。他成为一郡之最高行政长官。
广平、河内两郡相隔不远,王温舒在广平时就知道河内的一些豪强之家。这些豪强不守法规,称霸地方。他们不仅宗族势力强大,而且往往连成一体,沆瀣一气,官府对他们毫无办法。这当然对加强中央集权不利。汉武帝这次把王温舒派到这样的地方。正是要他以严厉的手段惩治这批豪强。
这年九月,王温舒到河内走马上任。他立刻做了一系列的部署。鉴于当时官府的驿站传送文书速度太慢,他另外命令准备私马五十匹,部署在河内至京师的沿途上,作为另一套驿站。他要求凡有河内、京师的往返文书,一定要以最快速度传送。同时,他又仿照在广平的办法,挑选若干名曾犯有重罪而又果敢任事的人充当郡吏,让他们到第一线去逮捕郡中豪强。短短时间里,就以各种理由将郡中豪强大族基本上全部捕获。然后王温舒穷加审问,转相株连达千余家,当然其中有不少无辜平民百姓也被牵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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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战告捷后,王温舒立刻上书武帝,提出对这批人的惩处方案;大者诛全族,小者杀其身,无论大小其家产统统没入官府。过去,此种文书若通过官府驿马递送,往返费时很长。这次王温舒使用率先设置的私人驿马传递,书奏不过两日,汉武帝的允准诏书就已到达,河内官民对其如此神速莫不感到惊讶。诏书一到,一场大规模的杀就开始了。上万人成了刀下之鬼,“流血十余里”。真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这对那些横行乡里的豪强地主来说,是咎由自取,但对大多数无辜被牵连的平民百姓而言,真是血海奇冤。 经过这番刑杀,也收到了在广平那样的效果。从九月上任到十二月底,短短三个多月,郡中安宁,无犬吠之盗。人们侧目而视,重足而立。全郡都沉浸在一片恐怖之中。当时尚有个别人闻风逃到旁郡,王温舒派人前往追捕,待捕获回郡,已是第二年春天了、按汉朝法律规定,秋冬行刑,春夏不准杀戮。眼看等到的人非要等到秋后处决,王温舒顿足叹道:“哎呀!假使冬季再延长一个月,我就可以彻底完成这个任务了。”
杀人,对王温舒来说,已成为一种嗜好;人命,全被他视为草芥。无辜平民和豪强地主的白骨为王温舒垒就了向上爬的阶梯。他在河内的“治绩”,很快传到朝廷,汉武帝把他视为十分能干的人,准备予以重用。当时京师治安很成问题。
汉初以来,由于政府、私人铸钱并行,从而使币制十分紊乱。武帝决定由国家收回铸币权,并以严刑竣法禁止民间自由铸钱。但利之所在,人不畏死。民间私铸钱币者仍不乏其人,京师一地尤盛。为了严惩私铸钱币者,武帝乃起用酷吏治理京师。先是任义纵为内史,作为京师一地最高行政长官,这次又将王温舒拔到京师为中尉,让他专管京师的治安。这对王温舒来说,是一个关键的飞跃。
过去他一直是地方官,如今却一跃成为京官了。在京师,王温舒仍故伎重演,像在河内一样,以酷杀行威。他专门选用那些专好猜疑、心狠手毒、敢于祸及别人的好毒之徒,作为自己的鹰犬。当时义纵早以酷暴着称,它位又在王温舒之上。王温舒想干的一些事情如果事先没有请示义纵,义纵就对他加以凌辱。并从中掣肘,败坏其功。
因此,在京师王温舒并不能像在河内那样恣行无忌,快其意而行事。不久,义纵因反对杨可告缗而以“废格诅事”被杀,王温舒辄被提为廷尉,成了掌管刑狱的全国最高司法官,为中央九卿之一。
但王温舒此人酷暴少文,嗜杀成性,至于国家法律常被置于不顾。对一些大案、疑案更是昏昏不辨。显然这种人是不适宜担任最高司法官的。所以时隔不久,当接替王温舒为中尉的尹齐被免官后,汉武帝乃将王温舒廷尉一职免去,让他仍担任中尉,负责京师治安。而这正符合王温舒的心意。上次任中尉时因有义纵掣肘,因而不能不有所顾忌。现在义纵已死,没有谁敢和他刁难,王温舒又可以肆无忌惮了。他对京师风俗人情十分熟悉,对一些豪强恶客也很了解,他就重用这些豪恶之吏。
这些人善于深文周纳,巧递人罪,他们要想惩治谁,就千方百计地给你罗织罪名,谁也休想逃脱。而且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无不惨遭严刑拷打,到头来,“大抵尽靡烂狱中”,极少能够生还。他们常常对下户中的好猾之人采取这样暴虐的方法,使其身死、家亡、族破,意在警告那些豪强大户,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刑杀,在短时间里收到了成效。京师,似乎安宁了。
如果以为王温舒仅仅是个以杀立威的酷吏,或是专门对付豪强地主、刚正不阿的廉官,那就不对了。王温舒还是个贪官。他与其他贪官相比,虽然在本质上并无二致,但其贪的手段确有不同。以酷行贪,以酷掩贪,这是表现在王温舒身上比较突出的特点。
王温舒有两副面孔, 一副是“酷”。在无权无势者面前,他如虎似狼,酷虐非常。被他毫不留情杀死的那些人都是无权无势之人,当然其中还有不少平民百姓。即或是身为贵戚,如果不居权要之位,他也要侵夺之、侮辱之。但在有权有势者面前,王温舒又换了一副面孔,这就是“谄”。
偏有一个河南人卜式,以耕种畜牧为业。有一个弟弟,弟弟长大后,卜式从家中分出居住,只取羊百余只,田宅财物尽给弟弟。卜式入山牧羊十余年,羊多达千余头,于是便购买田宅。而其弟则倾家荡产,卜式于是多次分给弟弟财产。
当时大汉朝廷正在抵抗匈奴入侵,卜式上书,愿意捐出一半的家财资助边防国事。汉武帝于是派人问卜式:“想当官吗?”
卜式说:“从小牧羊,不熟悉怎样当官,不愿意做官。”使者说:“家里难道没有冤家仇人,想讲出来吗?”
卜式说:“臣生来与人无争,家里贫穷的乡人,我就借钱给他;为人不善的,我就教他做好事。去到哪里,人们都顺从我,卜式有何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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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说:“如果是这样,想要什么呢?”卜式说:“皇上讨伐匈奴,我认为贤能的人应该为大节而死,有钱的人应该捐出来,这样的话匈奴就可以灭掉了。”使者报告了朝廷。丞相公孙弘说:“这不是人之常情,希望陛下不要允许。”于是,汉武帝刘彻没有接受卜式的请求。卜式回家,又到田里牧羊了。
一年后,遇上匈奴浑邪王等归降汉朝,朝廷开支过大,粮仓和钱库空虚,贫民多迁徙,都靠国家补给,朝廷无法完全供给。卜式又拿钱二十万给河南太守,以救流民。在河南上报富人助贫的名单里,汉武帝刘彻认出了卜式,说:“是那一位坚持要捐助一半家产帮助边防的人。”于是赐卜式四百人更赋钱,卜式又全部还给官府。当时,富豪皆争相隐匿财产,只有卜式特别想出资救助。汉武帝刘彻于是把卜式尊为长者,召拜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给他显官尊荣来教化百姓。
开始时卜式是不愿做官的,汉武帝刘彻说:“我有羊在上林苑中,想让先生去放牧。”卜式当了郎官后,依然穿着布衣草鞋去牧羊。一年多,羊肥壮又繁殖得很多。汉武帝经过牧羊的场地,称赞卜式。卜式说:“不只是牧羊,治民也是一样。按时起居,坏的立即除去,不让其败坏整个群体。”
汉武帝刘彻对他的话感到很惊奇,认为非常有道理,于是想让他管理人民。任卜式为缑氏令,缑氏人都安于他的治理;又调任成皋令,办理运粮的政绩最佳。汉武帝刘彻以卜式为人朴实忠厚,拜为齐王太傅,又转任为齐国相。卜式所谓可谓爱国,一再而拒为官,不论是多诈还是真情实意所发,却比当时很多官员要正直善良许多了。
汉武帝因赋税所入,足敷兵饷,乃复议兴师北征,备足刍粮,乘势大举。元狩四年春月,遣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骑兵五万,出击匈奴。郎中令李广,自请效力,汉武帝嫌他年老,不愿使行。经李广一再固请,方使他为前将军,令与左将军公孙贺,右将军赵食其,后将军曹襄,尽归大将军卫青节制。
卫青入朝辞行,汉武帝面嘱道:“李广年老数奇,(数奇即命蹇之意。)毋使独当单于。”
卫青领命而去,引着大军出发定襄。沿途拿讯胡人,据云单于现居东方,青使人报知武帝。汉武帝诏令霍去病,独出代郡,独当一面。霍去病乃与卫青分军,引着校尉李敢等,麾兵自去。这次汉军出塞,与前数次情形不同,除卫霍各领兵十万外,尚有步兵数十万人,随后继进,公私马匹计十四万头,真是倾国远征,志在平虏,当有匈奴侦骑,飞报伊稚斜单于,单于却也惊慌,忙即准备迎敌。赵信与单于画策,请将辎重远徙漠北,严兵戒备,以逸待劳。单于称为妙计,如言施行。
卫青连日进兵,并不见有大敌,乃迭派探马,四处侦伺。嗣闻单于移居漠北,便欲驱军深入,直捣虏巢。暗思汉武帝密嘱,不宜令李广当先锋,乃命李广与赵食其合兵东行,限期相会。东道迂远,更乏水草,李广不欲前往,入帐自请道:“广受命为前将军,理应为国前驱,今大将军令出东道,殊失广意,广情愿当先杀敌,虽死不恨!”
卫青未便明言,只是摇首不答。李广愤然趋出,怏怏起程。赵食其却不置可否,与广一同去讫。卫青既遣去李广,挥兵直入,又走了好几百里,开始遇到匈奴大营。当下扎住营盘,用武刚车四面环住,武刚车有巾有盖,格外坚固,可作营壁,是古时行军利器。军营既立定,便派遣精骑部队五千,前去挑战,匈奴亦出万骑接仗。
当时天色已是黄昏,忽然卷起大风,飞沙走石,两军虽然对阵,不能相见。卫青乘势指挥大队,分作两翼,左右并进,包围匈奴大营。匈奴伊稚斜单于,尚在营中,听得外面喊杀连天,势气甚是汹汹,一时情虚思避,即潜率劲骑数百,突出帐后,自乘六骡,径向西北遁去。此外胡兵仍与汉军力战,两下里杀了半夜,彼此俱有死伤。汉军左校,捕得单于亲卒数人,问明单于所在,才知他未昏即逃遁,当即禀知卫青,卫青急发轻骑追蹑,已是不及。待到天明,胡兵亦已四散,卫青自率大军继进。急驰二百余里,才接前骑归报,单于已经远去,无从擒获,惟前面寘颜山有赵信城,贮有积谷,尚未运去等语。卫青乃径至赵信城中,果有积累的粮食贮存着,正好接济自己部队兵马,饱餐一顿。这赵信城本属赵信,因以为名。
汉军住了一日,卫青即下令班师,待至全军出城,索性放起火来,把城毁去,然后引归,还至漠南,方见李广、赵食其到来。卫青责他两人逾限迟至,应该论罪,赵食其却未敢抗议。独李广本不欲东行,此时又迂回失道,有罪无功,气得须髯戟张,不发一语。始终为客气所误。
卫青派长史送给李广干粮和酒,顺便向李广、赵食其询问迷路的情况,卫青要给汉武帝上书报告军情讨论。李广没有回答。卫青派长史急令李广幕府人员前去受审对质。李广说:“校尉们无罪,是我迷失道路,我现亲自到大将军幕府去受审对质讨论。”
到了大将军幕府,李广对他的部下说:“我从少年起与匈奴作战七十多次,如今有幸随大将军出征同单于军队交战,可是大将军又调我的部队走迂回绕远的路,偏偏迷路,难道不是天意吗?况且我已六十多岁,毕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吏的污辱。”于是就拔刀自刎身亡了。李广军中将士都为之痛哭。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论认识李广否,不论老少都为之落泪。
有诗叹道:
老不封侯命可知,年衰何必再驱驰?
漠南一死终无益,翻使千秋得指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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