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8章
可惜，梦醒了。现实，从来都以悲剧贯彻始终。
“喀喇——”
“喀喇……喀喇……”
一声声断裂的脆响，不知是骨头碎裂，还是冰雪崩塌。那声音穿破风雪、透入人心，如一柄锈钝的锯子，一寸寸锯割着灵魂的边角。
北风怒嚎，呼啸穿过残破的祭台，撕扯着那些染血的红幡，在空中猎猎作响。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黄昏早已失去了温度与光芒，像是死者的眼瞳，沉默、空洞、无神。天地一色，唯有血红的雪，在风中飞舞，仿佛是天神撕碎的纱衣，也仿佛是祭品未干的鲜血。
银装素裹的大地之上，一座庞然巨城伫立其中，如同冰封千年的巨兽，冷冷注视着众生的哀嚎与挣扎。城墙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龙纹与神祇，那些凝固的面孔似在冷眼旁观，又似在无声哭泣。
祭台之上，一人跪坐，浑身血迹斑斑，残破不堪。
林鸣的身形佝偻得几乎贴地，断裂的手臂垂在身侧，骨头从皮肉中刺出，已无血流，却仍在寒风中抖动。他的双腿被铁钉钉死在地上，膝下是厚厚积雪中的黑血，仿佛开出了一朵腐烂的花。头发早已被风雪裹成冰索，垂在脸侧，遮住那张憔悴苍白、布满裂纹的脸庞。
他仰望着祭台中央，那里空空如也，唯有一枚龙鳞散发着冷光。
那是苏绮的血肉被剖离之后，所留下的——一缕香气，一道龙印，一滴未干的泪。
“还有希望么……还有么……”
林鸣的声音干裂如枯井，透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死寂。他的眼神却还没有完全失去光芒，那最后一丝执念——是那个孩子。他和苏绮的孩子！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膝盖上的铁钉发出“吱嘎”一声响，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他口中却喃喃：
“若有希望……希望在何方……若无希望……为何让我看到……”
“为何让我……亲眼看到她死？！！”
他猛然仰天长啸，那吼声撕裂了风雪，震得残破的祭台嗡然作响，像是恶鬼的哀嚎，又像是神祇的诅咒。他的嗓子在雪夜中嘶裂成两段，带着血，带着恨，带着无法言说的爱。
苏绮死了。
她被家族带走，披上血红的婚衣，脸上涂满祭品的朱砂与龙纹，那双眼在最后一刻还在找林鸣。
林鸣扑上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他的手指还未触到苏绮的衣角，天空便降下白龙之王的虚影，一声嘶吼，血海翻涌。他被轰飞数十丈，落地时，双腿粉碎，肋骨断裂。
整个槐花镇，连同他们的家，他们的未来，都在那一刻化为废墟。
而他拼尽最后一口真气，将襁褓中的孩子送入了那道不稳定的时空裂缝。那是他斩断自己命脉所引发的空间暴动，孩子的哭声在雪夜中划出一抹极细微的希望，如烛火在风中摇曳。
“去吧……”他呢喃着，“去吧……别回头……”
风雪掩盖了一切。他死死看着苏绮的方向，哪怕她早已成灰，哪怕那位置只剩一片焦土。
他的眼睛干涸，血流如柱，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死亡的脚步终于一步步靠近他，但他没有低头。他看着天空，看着风雪，看着那仿佛亘古不动的神明雕像，心中只留下一个念头：苏绮，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