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0章

陈清明缓步走入，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愈发强烈。他不是第一次经历重逢，也不是第一次站在旧地，但在这庄严恢弘、却几无变化的厅堂中，时间仿佛从未前行，只是他自己，走得太远。

议事厅左侧，有一道拱门通往家眷偏厅。那里，正是用餐的地方。巨大的长条餐桌由整块山楠木制成，温润如玉，桌上摆满银质餐具、镶金蜡台，蜡烛燃烧得正盛，火光映照在空荡的椅子上，仿佛下一刻便有人入座。几位女仆默默整理餐布，一切无声而井然。

右侧的偏厅则隐于昏影中，门半掩，透出冷淡蓝光。那里是老伯爵的私室，也是他藏书与炼金的所在。陈清明记得，小时候每次想靠近那里，都被一股淡淡的精神力驱退，那是上位魔导师设下的禁制。

现在，那禁制依然存在，但波动衰弱许多。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伯爵的身体已不如从前。

他再度望向四周，那些从容稳重的贵族，那张仿佛从未改变过的龙骨议事桌，那幅星图之下依旧屹立的故乡旧影……这一切，早已在他心中褪色。然而当他再次踏入，往昔竟齐齐扑面而来，叫人无从回避。

议事厅内，陈清明原本心情烦躁，神思纷乱。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站在这座高天厚地的家族心脏，会被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将战争前线上的残酷真相带回来震撼这群依旧醉心礼仪与家族荣誉的贵族。

但就在他快要陷入不耐时，目光被正中央墙壁上一副巨幅落地人像画深深吸引住了。

那是一副几乎占据整面东墙的肖像画。画框是银木雕成，边缘缀有白金丝线构成的花纹，绘制者显然是技艺精湛的大师，不仅如此，整幅画表面流动着极其细微的元素波动，是经过魔法加持的——可能是附着了“定影术”、“风蚀阻咒”或某种“情绪稳定术”，这让这幅画不仅能历久弥新，还能对观者的精神产生某种润物无声的影响。

画中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年轻贵妇。她站在雪原边缘，身后是朦胧而温柔的黎明微光。她银色的长发如丝般垂落，宛若冰雪在晨曦中熠熠闪光；她的眼睛则是一片沉静清澈的蓝，如深海中的宝石，又似夜空中未曾燃烧的恒星。嘴角带着一点极浅的笑意，既不是慈爱也不是诱惑，而是一种超越尘俗的平和，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人间庸念的影子。

陈清明站在画前，内心忽然沉静下来。

他甚至不需要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画中女子的神性光辉——她仿佛不是凡人，而是一尊古代神祇的化身，被虔诚供奉于这座贵族议事厅中。

他记得这位女子，她是自己的母亲——那位在陈清明年幼时便病逝的正室夫人，被整个家族视作“光明纪元最后一位圣洁贵族”的传说。她出身于一支曾传承七代光明祭司的家族，在光与净化系魔法上的天赋极高，据说死前曾将整个领地范围内的恶疾短暂压制三日，以便所有亲人得以见最后一面。

就在他心灵被这幅画渐渐安定之时，一阵高跟鞋踩在石质地板上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噔、噔、噔！”

那声音清脆而急促，伴随着仆人略显慌张的低声通传和门廊处女仆们的短暂骚乱，一道身影从偏厅走入主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