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0章

“你记不得了罢?你已死过很多次。”

“你每一次,都要走这一道渠,每一次都被抹除……你以为你是凡人,你以为你是废灵。其实——”

“你是被封印的‘祭骨者’。”

“你是那段神魔乱纪中,为逃脱归墟审判而自裂魂源的‘叛者’之后。”

他猛然抬手,一指点在萧陈眉心:

“记住,问道之路,从不公正。你要攀登的,并非山巅,而是……那早已湮灭的神之脊梁。”

那一指落下,神魂颤栗,虚空粉碎!

“啊!!!”

萧陈惨叫一声,灵魂重新归位!

他的身体剧烈一震,鲜血从口鼻喷出!

他回到了问道之渠——第七十六步!

全身血肉模糊,灵魂还在颤抖,眼神却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深邃与清明。

“我……不是凡人。”

他终于意识到,那些梦境不是梦,那些神魔不是虚妄。

那是一段断裂的历史,是属于他的某种“本源”。

而此刻,他手掌再度扒住前方石缝,缓缓向上爬去。

脚步虽重,却如铁钉刺地。

第七十七步。

第七十八步。

第七十九步……

问道之渠,灵水震荡,血色流涌。

那一道细小身影,在水与刃、血与梦之间,艰难攀爬,踏出一道逆命之路!

数日之后,晨曦初升。

阳光透过云层斜斜洒落,宛若淡金纱帐笼罩山谷,清风轻拂,送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温润,厚重,带着草木微苦的底蕴,又隐隐透着灵力流转的波动,如钟磬之声,洗涤人的心魂。

在这气息的环绕下,萧陈缓缓睁开了眼。

“唔……”

他轻轻一动,顿时浑身仿佛被撕裂般剧痛传来,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才勉强挣扎着撑起上半身。

四周静寂,只有窗外风吹叶响之声,如水般柔和,仿佛这里与尘世纷扰彻底隔绝。

他茫然四顾,这是一间不大的木屋,约莫不过十数丈方圆。屋内陈设简朴却极为整洁:墙角一只青铜炉,炉中灵炭未灭,袅袅升起淡淡白烟,隐有甘草与银露的清香;床榻柔软,被褥温热,竟是用柔纹兽皮与灵棉纺织而成,触手之下隐隐有灵力波动,显然是修士专用的疗伤之物。

床头一侧,一架窄木书柜斜倚墙边,几卷泛黄典籍横置其上,书脊上依稀可见“丹道入门”、“七十二灵草录”之类的字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窗台。

一缕晨光透窗而入,正好照在一盆古朴陶罐中。

罐中栽着一株翠绿欲滴的草木,叶面细密,微光流转,其上隐隐可见几点银白色纹路,如灵纹流转,仿佛随阳光律动轻轻呼吸。

这植物,萧陈从未见过,却一眼便知它绝非凡物。他嗅到了草木中流动的“生机”。

一种能让灵魂深处悸动的生机。“我到底通过测试没有……这又是,哪?”

萧陈低语,声音嘶哑,像是从废墟中爬出的亡者。他强撑着坐起,一边咳嗽,一边环顾四周,心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自己明明是在渠中濒死,甚至经历了不可思议的“神魔梦境”,为何还能醒来?

这间屋子又是哪里?那草药的香气,竟能渗入骨髓,缓缓平息他体内翻滚的创伤与魂魄余震。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

只见那木窗之外,是一片辽阔药田,层层叠叠如天梯,绵延数千丈。

那是一片被山体环绕的巨大谷地,四周峰峦耸立,雾气氤氲,而在谷地中央,无数精细的药圃排列成阵,每一区皆种植不同灵草,有高及人肩的火叶芝、有散发冰蓝光泽的寒骨藤、亦有如鸾凤羽翅般张开的七彩玉菱……

灵草间有修士穿梭其间,有的身着青衣、负手而行,身形悠然;有的背负药篓,腰佩玉简,一边观察药性,一边口诵丹诀;更有几位白须老者,正于一株即将开花的百年雷心芝前席地而坐,神色肃然,如对神灵。

“这……这不是普通药田,是……宗门炼丹场地?”

萧陈心中惊讶。

他出身凡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且严谨的药圃天地。这里不仅药种繁复,灵气极浓,连布置也暗含阵法脉络,每一片灵田之间似都蕴藏着聚灵、护根、转火之阵,灵气如潮,汇聚不散。

这哪里是什么“临时医馆”?

这分明是飞云谷核心药殿的内场!

萧陈心中一惊。

他一个未测出灵根的“凡人”,怎会被安排在如此重地之中疗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贵如金玉,任一株灵草都价值千金,轻易不可踏入!

难道……自己真的通过了测试?

又或者,那“梦境”里所见的一切,竟是引发了某种异象,被高层察觉?

他正想着,忽听得门外脚步轻响。

“吱呀”一声,房门轻开,一名穿着碧绿药袍的女修缓步而入,年约十七八岁,气质恬静,手中托着一枚白玉药盘,其上几枚温润丹药与碗中温热的药粥微微冒着香气。

“你醒了?”

她声音如泉水轻流,温和中透着一丝专业的冷静。

萧陈怔了怔,连忙强撑着拱手致礼:“这位师姐……敢问,我现在……是在……”

女修笑了笑,将药盘放下,缓缓答道:

“这里是飞云谷内殿,‘九芝院’。你在问道之渠晕厥之际,灵阵波动,引动谷内古法丹纹,有位长老临巡察觉异象,便下令将你救出。”

“你已昏迷四日四夜。伤势极重,所幸你神魂未散,底蕴稳固,恢复得比我们预料得快。”

萧陈面色一变,心神剧震。

“灵阵波动?”

“古法丹纹?”

“我被……灵纹引动?”

这代表什么?意味着他并非“无灵根废人”,而是某种特殊存在,才会引得古法阵异动!

那位女修似也察觉他的异样,略微一笑,道:

“你不必多想。上面已有安排,等你伤势稳定,自会有人来与你详谈。”

“你此刻最重要的……是把药吃完。”

她说着,扶他靠坐,亲自喂下丹药与药粥。

那药入口甘苦交织,一股暖流自胸腹升起,如火如泉,所过之处竟将他经脉残损、血气凝滞处一一化解。

他浑身颤栗,眼神逐渐清亮。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复苏。

不是从“昏迷”中复苏,而是——从一条崭新的生命轨迹上,醒来。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手掌仍旧布满伤痕,但在灵药作用下,那些伤口竟隐隐透出微光。

如烈火灼骨之后的新生。

他轻声喃喃:

“……我真的,走上了这条路了吗?”

窗外药田依旧香气萦绕,一株株灵草在晨光下随风起伏,仿佛在对他低语,又仿佛在诉说未来那无尽幽深的仙途……

(第316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