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她好狠的心!

翠微山。

战帝骁带人从密道出来,“这个密道,看上去的确是挖掘后再修补上去的,从年份上看应该有三五年时间了。”

“那正好是娘去世下葬的时间。”云苍道,“这么说那个时候就有人将我娘的遗体偷走了?”

谢玉珩在周围查看了一圈,“应该是很厉害的盗墓者。”

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在翠微山找到更多线索,只能再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云家的下人。

“大哥,你赶紧回京城吧!”

这时三公子谢玉珺骑马飞奔过来,“快回京城。”

“怎么了!”谢玉珩见他脸色难看,心头一紧,“是不是侯府出什么事了?”

谢玉珺眼眶微红,拳头捏紧,“你先回去再说。”

战帝骁和云苍面面相觑,没有多问,跟着一起回京城,一路上谢玉珺都沉默不语。

到了京城门口,谢玉珺才道:“大哥,你要做好准备。不管怎么样,你还有嫣然嫂子和宴儿。”

“到底是什么事!”谢玉珩的瞳孔猛地一缩,方才还强压着焦灼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连唇瓣都泛出几分青白。

他攥着缰绳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泛白,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去。

“说清楚。”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视线死死锁在谢玉珺脸上,那双素来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眼底的红血丝顺着眼尾蔓延开,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得厉害。谢玉珺那句“做好准备”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碎裂开来。

“公主府失火了,公主的阁楼里,皎皎和公主一起葬送在火海,我们赶到的时候,公主府的人正在救人,但太迟了。”

“皎皎和公主……”谢玉珺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谢玉珩像是没听清那后半句,只“皎皎”两个字钻进耳朵,便足以将他浑身的力气抽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踹了马腹,那匹温顺的骏马吃痛,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即载着他疯了一般冲向城内。

风灌进他的衣襟,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骤然蒙上的血色。

他甚至忘了拉紧缰绳,任由马鬃扫过脸颊,视线里只剩下通往公主府的那条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他肋骨生疼。他不信,他要亲眼看到人,看到那个总爱冲他笑的女儿,还有总是倔强的战星河……

前几天他们一家三口还围在摇床边逗皎皎笑,那样的日子明明才刚过……

可公主府门口的景象,像一把钝刀,狠狠劈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浓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而战星河那座雅致的阁楼,此刻只剩一片坍塌的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歪歪扭扭地搭在瓦砾堆上,偶尔有火星从灰烬里窜起,又迅速湮灭。

“皎皎,星河——!”

谢玉珩从马上跌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连滚带爬地扑向那片废墟。

手指插进滚烫的灰烬里,被烫得瞬间红肿,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疯狂地扒开碎砖断木,指甲缝里很快被血和黑灰填满。

“皎皎!爹爹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每喊一声,心口就像被撕裂一次。

“战星河!”

可回应他的,只有噼啪作响的余烬和死寂的空气。

当他指尖触到一块烧得变形的银锁片,那是他给皎皎的平安锁,整个人骤然僵住。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跪倒在废墟中央,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直到额角渗出血迹,混着黑灰糊了满脸。

他想起临走前和战星河的争吵,那些话此刻像淬了毒的冰棱,一根根扎进他的五脏六腑。

以为自己对她只有责任,以为那句和离不过是气话,以为总有时间弥补……可现在,这片废墟连一句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他以为还有一辈子很长的时间……

可如今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如果他在,是不是就能护住她们母女了?

无尽的悔恨像毒蛇,死死缠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蜷缩在废墟里,像一头受伤濒死的困兽,任由绝望将自己彻底吞噬。

“世子……”贾嬷嬷捧着从废墟里找到的东西,递给他,“这些是公主和小郡主留下的……公主和小郡主已经葬身火海了。”

只剩下两具辨认不清的骸骨。

从衣服和首饰上可以看出是战星河和皎皎。

谢玉珩看着被抬上来的尸骨和遗物,不敢去看。

“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和郡主的!”谢玉珩猩红的眼瞪着贾嬷嬷。

贾嬷嬷闭了闭眼,“老奴早就跟世子说过了,公主不能受刺激。她本就心绪难平,你不在京城的时候,老侯爷又进宫求了皇上……”

“皇上派人来训斥了公主,公主受了不少打击,那天晚上砸了寝室的东西,哭了许久许久,只说明天让侯府来接小郡主,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哪知道……奴婢转身离开的片刻,阁楼就起火了,公主没有呼喊救命。房门也是反锁的。”

加上那天天干物燥,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任谁也扑不灭……

“公主和小郡主走了也好,这是公主写的和离书,世子签了,往后就桥归桥,路归路。”贾嬷嬷放下东西,便默默去灵堂跪着烧纸钱。

谢玉珩眼眶猩红,看着那份和离书,战星河已经签了字。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

“她好狠的心,为什么要把皎皎一起带走……”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谢玉珩就那样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风吹日晒,雨淋霜打,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原本束得整齐的发冠歪斜脱落,长发乱糟糟地黏在汗湿、血污和尘土混合的脸上。嘴唇干裂起皮,渗出细密的血珠,他浑然不觉。

有人送来水和食物,被他挥手打翻;谢玉珺和战帝骁想拉他起来,却被他用尽全力推开。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废墟,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只有在偶尔风吹过灰烬,扬起几点火星时,才会有剧烈的颤抖从他紧绷的身体里传出来。

那是无声的恸哭,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碎。

他就那样守着一堆冰冷的灰烬,守着一个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将自己钉在了这片绝望的废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