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沉兵

阮江月心中咯噔一下,迟疑出声:“不会是起战事了吧?”

登州府那里,杨熠修建军事基地,本就是为了长久地和南陈对峙。

现在既传来的消息至于让他们去登州府。

除了战事,阮江月想不到别的。

可南陈照理不该来骚扰大靖才是……

霍听潮:“按照来人传的消息,我们出京后没两日,陛下就召集群臣,许下一统天下的宏愿,

并且很快点兵点将,分两路。

一路攻往东周,一路直逼南陈。”

“他是不是也御驾亲征去了?!”

阮江月看着霍听潮问出声,霍听潮抿了唇部作答,但眼神却告诉阮江月,自己猜对了。

阮江月又道:“还是在南陈这条线上。”

霍听潮这一回点了头。

“……”

阮江月沉默一瞬,无言以对地扯了扯唇角。

她和霍听潮离开南陈京都这才多久?

一个月多点吧。

她忍不住嘀咕:“就这么点时间龙椅长刺一般坐不定,这么着急离京也不怕皇位被人抢?”

“兵权都在他手中,他还真不怕。”

“……”

阮江月一时无话,思忖片刻后直接起身,“那我们连夜出发吧,现在就走。”

南陈青阳关内有她曾经的战友,有阮万钧那些人。

她与那些人曾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过。

到如今她站在了那些人的对立面,第一时间也曾下意识地想拦截杨熠,避免战事。

可那般思绪只一瞬,就在心中碎裂成渣。

大靖强势,南陈和东周都只是苟延残喘,政局腐臭,民生困苦。

大一统实是大势所趋。

一将功成万骨枯……

有些流血牺牲是洪流之中无法避免的。

她所能做的,是在看到大势所趋之后,尽力把流血牺牲降到最低。

事情紧急,阮江月夫妇一路快马加鞭。

第四日午后,他们赶到登州府,得知杨熠已经带人渡江而过,又出城前往江边。

那处已是密密麻麻一排帐篷。

腾冲出来迎她,“义父早猜到公主和霍先生会很快赶到,叫我在这儿等着呢,你们俩速度倒是够快!”

消息才传出去不到十日,这两日竟就赶到了。

“他在对岸?”阮江月朝兰沧江对面看。

水声如同咆哮。

站在这里说话要大着点儿声音,否则对方都不一定能听见。

且江面太宽。

阮江月朝对岸眺望而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许多点,什么也看不清楚。

腾冲回:“昨日渡江,现在那边想必安营扎寨也已经结束……卢清在对岸跟着义父呢,四哥去东周那条线了。”

腾冲还想说点什么,阮江月却是一点不感兴趣了,表示自己要渡江见杨熠。

腾冲笑:“船早准备好了,现在走吗?”

“现在。”

腾冲挑了挑眉,倒也不意外她的急切,引着阮江月夫妇一起上了船,下令起锚。

阮江月站在船头,望着距离岸边越来越近,呼吸略略有些重。

霍听潮站在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

在阮江月回头时与她温声说:“别想太多,顺势而为,做多少是多少。”

“嗯。”

阮江月轻吸口气点点头。

一个多时辰后,船只靠岸。

阮江月踏上地面,一眼扫出数不尽的帐篷密密麻麻,士兵威武排排站,似乎已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卢清迎上来:“公主到了。”

“我父皇人呢?”

阮江月先点头朝他算是问过后,就朝里走。

“中军大帐。”

阮江月直接朝营地最大的帐篷而去,听得里头有人在说话,好似商议如何进攻之事。

阮江月脚下不停,一把掀开帘子。

瞬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看来,也没人说话了。

杨熠端坐主位之上。

不在皇宫,不着龙袍。

他又恢复成三军主帅装扮,面前没了看不完的奏本,而是换成军营沙盘,杨熠整个人精气神都又来了。

看的出来他更喜欢打仗。

不过披挂之上不似以前那样绣猛虎、雄狮或者飞鹰。

如今绣五爪金龙。

挂在那处也将帝王身份显露无疑。

杨熠一双虎目精光浮动,神色虽淡薄,但锐意隐动,叫人不敢直视,还下意识地屈腰身拜服。

阮江月没有。

杨熠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变跋扈了,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

这点最像他了!

杨熠不觉被冒犯,心底反倒冒出点儿得意。

他一摆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认识公主?”

众武将忙回过神,朝阮江月行了礼,又被杨熠挥的退下。

杨熠起身:“你倒是来的快,怎么,怕速度慢了,我把这关口踏平,砍杀了阮万钧不成?”

“……”

阮江月抿抿唇,直言:“这破关的事情,你交给我来做吧。”

“你认真的?”

“不能再认真。”

杨熠眯眼,盯着阮江月看了良久良久,缓缓启唇:“你可知我此处沉兵多少?三十万,全是精锐。

我来这里不是来过家家的。

这一次,非破南陈关口不可。

你想让我将事情交给你做,你就得拿出做成这桩事的气魄和态度来。”

阮江月:“可立军令状。”

“……”

杨熠眸子又是一眯,这一回却未沉默太久。

他笑了,“那我可要拭目以待。”

……

阮江月真立下了军令状,披上雁翎甲,跨上雪白骏马,站在了三军之前,和南陈青阳关内对峙。

青阳关城楼上,阮万钧用瞭望镜把这一幕看的清楚,神色怔怔,有一些意外。

但只片刻,他心中暗叹口气。

她如今身份是大靖嫡公主,杨熠唯一的女儿。

受杨熠喜欢,信任。

她站在那个位置才是应当。

一旁的副将们都是神色复杂。

裘镇海有些不能接受:“咱们真的要和……她动手吗?”

阮万钧转身往城楼下走。

其余人都跟了上去。

只有裘镇海还站在那里,无法理解为什么就到了如今局面。

曾经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战友,如今成了敌人,要对对方拔刀了。

以前老人总说世事无常,变数无端。

他嗤之以鼻。

如今信了、认了。

可这变数……也太他娘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