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故意逗弄

泓峥馆。


曾为先朝公主备嫁处,到了本朝,该地倒像是被遗忘了似的,唯有嫡长公主偶尔兴起,来此小住几日,赏玩旧时园林景致。余下的年月,馆门总是掩着,除了守门的,连个婢女都无。


虽甚少人少来,好歹也是个金贵地儿。


羽涅方踏入就被震得目眩神迷。


两进院落规制森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间上的金漆彩绘熠熠生辉。


绕过影壁,迎面是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一泓曲水绕假山而流,在这仲夏时节透着沁凉。假山所在的池塘里荷花正开得正艳,碧绿的荷叶衬着粉白的花瓣,偶尔有锦鲤游过。


穿过游廊,走过九曲小桥进到内院,扑面而来阵阵花香,更让人眼花缭乱。


墙角海棠牡丹开得娇艳欲滴,花瓣层层叠叠。院中央有个不大不小的内湖,取得是活水,周边围满了香蒲草,湖面飘着几朵睡莲。湖边有个六角形凉亭,薄如蝉翼的苏梅、黄丹两色相间的纱帘随风摆动,从外面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方形案几。


羽涅绕着湖边走了半圈,看着水里倒映的房子和花影,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倒影,恍如在做黄粱美梦。


一名身着靛青官服的女官告诉她,此湖名曰“半堤湖”,乃先帝当年圣驾巡幸至此所取。


羽涅檀口微张却吐不出半句锦绣词章。她自幼没读过四书五经,只会学了些道家理论。不过《论语》她倒是学过,但由于年代久远,她唯一能记得的,只剩下“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


这点儿墨水,那些文绉绉的漂亮奉承话,她理之当然说不出来。


可总得装个样子,接几句。


她暗自思量着,垂下鸦睫,细声细气挤出几个字:“父皇取的,当真是好名。”


这话说得中规中矩,虽无惊才绝艳之处,倒也挑不出错处来。


女官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公主殿下说得极是。”


她顿首道:“时辰不早,请容奴婢引驾前往寝殿参观。”


羽涅暗松一口气,生怕再多说半句就会露馅,微微颔首示意。


一行人沿着湖边鹅卵石小径,来到殿外。


待翠微推开雕花卧房的沉香木门时,羽涅又是震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这哪里是睡觉的地方,分明是座小宫殿,屋内宽敞得能住下二十个人至少,比她之前在道观的卧房大了不知多少。


她脚下寸布寸金的花枝地毯,一踩上去宛如在云端。


她甚至不敢细看,只觉得这屋子每处陈设,比她过往见过的任何物件要金贵十倍。


女官在她身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为她一一讲解每一处功用。


羽涅随着女官的指引缓步前行,将各处陈设用途记在心里,防止自己哪天有东西不认识,闹出笑话来。


这一番走动下来,她已将这奢华居所的布局功用,了解得七七八八。望着满室金玉,她心中生出几分不真实感,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仿佛将她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


参观得差不多,女官引她踏入招待客人的咸柳轩。


她在屏风前的湘妃长榻上落座。


女官领着馆内其余侍奉的下人禁步上前,额间贴手行礼,身后宫人们跟着伏拜在地。


女官道:“顺和公主殿下金安,奴婢姓宋名蔼,为尚书居居令。此番奉圣谕,特率尚宫局二十四名宫人前来侍奉。殿下在泓峥馆这些时日,有任何需求,但凭差遣。”


望着底下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宫人,羽涅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她缩在袖子里的手心直冒着汗,幸而方才在城门外已受过一番“历练”,此刻勉强绷住了面上神色。


“呃…诸位都请起吧。”她轻吸一口气,嗓音刻意放柔了几分。


宋蔼闻言,领着众人再拜:“谢公主恩典。”


底下人全都起身后,垂眸皆站在原地。


不见一个人走,羽涅心中嘀咕着,这些人杵在这儿,莫非她需要赏赐些甚么不成。


初为公主,她不知接下来该进行哪一步。


站在门外的顾相执,将她的局促收进眼底。


他见她故作慵懒往榻上一靠,两根青葱般的手指捏着扇柄,摇得忽快忽慢,看向一旁的翠微,温婉的面容下全是求助。


翠微性情伶俐,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半步,朝底下众人道:“公主舟车劳顿,要歇息半刻,至于午膳,待殿下休息妥当,再传膳不迟。”


翠微扫向门口的顾相执:“顾少监且留步,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去罢。”


他这会子还没离开,分明有话要说。翠微瞧得出来。


得以退下,宋蔼领着众人齐齐福身:“奴婢等告退。”


众纷纷离开,轩内一时安静下来。


等到人全都走完,顾相执跟门口的白直卫吩咐了两句,这才踏进轩中。


咸柳轩内,一时只余三人。


羽涅端整了一日的仪态,此刻早已腰酸背痛。见都是相熟之人,也懒得再端着架子,径自往湘妃榻上一歪,执起团扇胡乱扇着。


奈何头上钿合金钗戴的太多,硌得她连个舒坦姿势都寻不着。试了几回,只得侧着用手撑着头,玉枕倒成了摆设。


睡也睡不好,躺也躺不好。她累得只想一刀劈死才进来的某人。


她如此恣意放纵,顾相执见此撩起衣袍坐在桌案前,跟在他身旁的侍从眼快提起茶壶,为他手边的茶杯倒满茶水。


顾相执眸光微沉,声音冷得足以给人降温:“微臣奉劝公主殿下,馆中人多眼杂,您最好谨言慎行,收敛些。否则,若哪日不慎露出狐狸尾巴,怕是无人能救得了您。”


威胁,十足的威胁。


她朝一旁的翠微地道:“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嘛。”


翠微缩了缩脖子,半个字都不敢接。坊间盛传,能在御马监当差的,个个都是黑心烂肺的主儿。那些个黑心肠的,杀起人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小婢女深谙少说话才能保身的道理,不仅自己紧闭着嘴,还一个劲儿给羽涅使眼色,让她慎言。


羽涅属于无知者无畏,她要是知道这茬,面上好歹要对顾相执客客气气。


她接收到翠微传递过来的眼色,可这会儿她全然会错了意。只当翠微是被顾相执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唬住。


她朝翠微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翠微不用怕,好歹她现在是公主。


被人当面这样说,顾相执那副冷然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端起茶杯,茶盖在杯沿轻拨:“人话与否,公主听得懂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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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的忠告,殿下最好记在心上。若是当作耳旁风,只怕到时候,连具全尸都寻不着。”


羽涅一听这话,心中倒也不恼。


她突然重新坐着身子,娇声娇气开口:“哎呀顾少监,人家胆子小,您这样说话,吓死人了啦。”说着还夸张拍了拍胸口。


顾相执手中动作一顿,并未转眸瞧她。


羽涅见状,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慢悠悠踱步到顾相执身侧,故意将团扇掩在唇边,拖长了声调:“方才不过是句玩笑话,少监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


见他依旧冷着脸,她忽然倾身向前,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您这般大人物,总不会真同我这个小女子置气吧?”


她故意将身子前倾,发间的步摇几乎要蹭到他的肩头。顾相执身形明显一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避。


羽涅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反而又凑近了些:“那我给您斟茶赔个不是。您若是还生气,那我可要日日来烦您了。”说着,她欲从他手中拿过茶杯。


谁知,不等她的手触碰到杯沿。他一个侧身,终于转眸看她:“不必。”


她可没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作势要去够那茶盏:“少监大人这般小气,连杯茶都不让人碰。”


羽涅步步紧逼,案后能坐的地方就那么大,饶是顾相执也退无可退。他倏然起身欲离。她却似早有预料,步履轻移间封住他去路。


她仰着脸,眼中盛满无辜,伸手捉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离他更近了些:“大人躲什么?怕我下毒不成?”


顾相执垂眸瞥见她的手,眉头骤然紧锁,浑身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冷极:“微臣不爱与人动剑,公主殿下若再往前一步,那微臣的剑,可不认人。”


羽涅瞧着他这副模样,险些笑出声来。回建安的路上,她就发现,这人厌恶旁人近身,谁碰他一下,他能不舒服半天,洁癖得要命。


一报还一报,“报了仇”她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回原位,回道:“是我唐突,大人莫见怪。”


顾相执冷着脸整了整被蹭乱的衣袖,那嫌弃的模样活像沾了甚么脏东西,说了句“让她好自为之”后,冷脸出了门。


羽涅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方才被他言语挤兑的仇,这下可算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台阶上的翠微看了整个过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走到她身边,说她也太大胆,简直在顾相执逆鳞上跳。


羽涅倒是不担心,他们千里迢迢走到这一步,顾相执犯不着为这点事跟她过不去。


何况,她也没做过分的事情。


二人正说着,宋蔼垂首而入,手中捧着几卷烫金锦帛,在殿中站定行礼。


“宋居令何事?”羽涅敛了玩笑神色,端正身姿问道。


宋蔼双手呈上锦帛:“回殿下,广宁王、桓少傅及十王爷遣人递了拜帖,请殿下过目。三位大人约的都是明日前来,问候公主金安。”


听到“桓”字,羽涅第一反应以为是子竞。她只知他升迁,却未曾细问官职。


接过拜帖时,她不自觉在三卷锦帛间先搜寻起熟悉的字迹。


待翻到最后一卷,她神色骤然凝住。只见烫金云纹的帖面上,“桓恂”二字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