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迷魂香
这小小的招待所单间,顿时像是被强行塞入了过多货物的罐头。o<,5o2?4~$?看@书ux @@^免?&费\阅¨@读u
西个人一站定——尤其那两个身板厚实、武装到牙齿的战士——屋子里原本就稀薄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墙壁仿佛在视野里向内挤压,天花板沉沉地压下来。
一种强烈的、源自骨子里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林初夏!
这不是简单的拥挤,而是被包围的感觉。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末世初期那些炼狱般的景象:
昏暗逼仄的地下通道、散发着霉烂与排泄物恶臭的临时避难所……无数人像惊惶的沙丁鱼般挤在一起,
每一口浑浊腥臭的空气都被绝望地争夺、撕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恐惧和死亡的阴影。
那种令人窒息的、氧气稀薄的绝望感,仿佛毒蛇般缠了上来!
胃部一阵翻滚,刚刚吃下的温热食物似乎都带着铁锈味。
林初夏眼神骤然凛冽如霜,所有的动作在下一秒变得精确而凌厉。
她无视了所有目光,左手用力捏开粗糙的窝窝头,
右手筷子疾如闪电般探入饭盒,精准夹起一块浸满油脂的肉块,
迅疾塞入口中,牙齿闭合间发出高效的咀嚼声,
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滞留便咽了下去。
“呼——” 她用指背随意一抹油乎乎的嘴角,
视线如同一把刚磨砺过的刀,穿透狭小空间里凝滞的空气,
首首钉在了李明月那双刻意维持着温和的眸子上。
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过渡。
她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响起,清晰、稳定,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我吃完了。有什么想问的,”
她下巴微扬,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明月,又淡淡掠过门口两位宛如门神般的战士,
“可以问了。”
李明月脸上那副毫无棱角的、如同精心调制过温度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她略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如同包裹着蜜糖的细纱,柔软得足以融化任何防备:
“林初夏同志,那么,能请你详细地讲一讲,
当时你和赵红梅同志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眼睫微微颤动,眸光专注而充满理解,
“就从你们为什么会见面的缘由说起就好。”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堪称循循善诱,
滴水不漏地展示着“组织”的关怀与耐心。
这副“人畜无害”的姿态摆得十足十。
林初夏心里撇了撇嘴,她倒不是一点就着的炮仗,非要怼天怼地。¢d¢a¨w~e-n¨x+u′e′x*s¨w!.~c/o?m,
对方既然挂上了这张温柔的羊皮,她也乐得暂时收起爪子——
不是信了她的鬼话,不过是懒得在这种虚情假意上浪费力气。
于是,她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地将赵红梅如何寻衅、如何步步紧逼、
如何先行动手、又如何被反制的过程,客观陈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的控诉,也没有故作委屈的辩解,冷静得像在复述一份报告。
李明月听得极其专注。林初夏说话时,她那双沉静如湖水的眸子始终凝视着她,
时而微微颔首,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不时从喉间溢出一两声表示聆听的、温软的“嗯”。
待到林初夏收声,她唇角的笑意瞬间加深,
眼底的赞许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真诚得近乎耀眼:
“很好,非常清晰。感谢你这么坦诚地配合我们的工作,”
她柔声道,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肯定,“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情况,
也为了组织的判断……我这边还有两个小小的疑惑,
希望你能理解,再帮我们解答一下,好吗?”
她顿了顿,那看似温婉无害的目光,在这一刻才终于露出了隐藏的针尖。
问题如同在温水里淬过火的银针,乍看温和,扎人时却精准而冰凉:
“第一个问题是,根据我们掌握的背景资料,你在来甘省之前,
并未接触过任何医学方面的系统学习或者深入研究吧?
那么,”她的话语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毫秒,加重了那个词的份量,
“突然”掌握并且能够如此精通的急救术,
以及那些远超常理的……用药知识,这其中的转变,你是如何实现的呢?”
“第二个问题,”
李明月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林初夏放在桌面上、指节匀称却蕴着力量的手,
“你展现出的身手和格斗技巧——远超普通知青水准,
甚至在我们看来……非常的老道,这又是……什么情况呢?”
两个问题,首接切入了“异常”的核心。
林初夏听完,脸上表情纹丝不动,甚至连眼波都未生涟漪。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李明月尾音落下的瞬间就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窗外的天气:
“哦,这个啊。”
她甚至轻轻耸了下肩,仿佛对方问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时候我爹教的呗。”
她语速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天经地义的笃定,
“三岁?大概刚会吱声说话那会儿,就被他按着脑袋摇头晃脑背汤头歌诀、药性赋了。?狐+恋¨文¨学\ ,首_发+
身手也是打小就跟着他扎马步、练把式练出来的。”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向李明月审视的眼睛,
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带着点农家姑娘的憨实感,
“就是吧,在城里待着的时候,也没地儿打架也没人给瞧病,
没怎么上手练过,光在脑子里记着了。”
——潜台词就是,我会,只是没用过,所以你们才不知道。
李明月听了林初夏那番关于“家传”的离奇说辞,
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包容的模样,如同没听见任何不妥。
她只是握着笔,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像静立的蝶翼,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笔尖在纸上流淌出的沙沙声单调而固执,将林初夏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拓印在横纹纸上。
没点头,没摇头,不信,也不说信。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锐利的质疑,无声地在两人之间划下冰痕。
笔尖终于顿住。李明月抬起眼帘,
那双盛满“理解”的眼睛,此刻却像覆了一层薄霜,在柔和表象下透出冰冷的审视。
她的声音依旧如温水,但抛出的问题却精准地朝着致命处钻探:
“我们了解到一些情况,是关于你在青省的时候,
还有早些年……”她语速放得更缓,
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体贴,
“似乎……与你现在展现出的性格、处事方式,有了……相当显著的差别?”
林初夏心底一声冷嗤。
呵,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落到这点上了!
这个李明月,看着温柔似水,字字句句都披着理解关怀的外衣,
可底下藏的却是冷冰冰的手术刀,一处处切割、验证的,
分明是她林初夏这副皮囊下芯子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她的眼神骤然冷冽如北风刮过的冻原,
唇角却忽然勾起一丝近乎刻薄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弧度:
“家里遭了灭顶之灾,爹死了!”
“性格变点模样难道是什么稀奇事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的琴弦裂开的清响,
每个字都裹着血和冰碴子,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难道要谁爹死了,还得我天天敲锣打鼓地笑?
还是捧着遗照笑得像朵花儿才叫正常?!”
她猛地向前倾了半步,没有靠近李明月,
但那骤然爆发的怨愤与绝望,却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撞向对面的人:
“如果我还是像从前那样,懦弱,听话,任人捏扁搓圆……”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肉,带着浓稠的血腥气,
“我林初夏的坟头草,现在恐怕都不止两丈高了!
能烂在地里被虫吃个干净都算我的造化!”
她逼视着李明月那双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实错愕的眸子,
嘴角那抹冷笑更深,更苦,也更尖锐:
“侥幸没死,那也是泥里刨食!爹拿命换来的钱,被人像水一样漏没了!
好不容易熬出头的工作,被人当草一样拔了!
就连我发高烧快死的时候,想吃片几毛钱的安乃近退烧……”
她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在重温那种被践踏到尘土里的屈辱,
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
“都得摇尾乞怜,看人施舍眼色!
我自己的衣裳,自己都做不得主,它们爱穿在谁身上,就穿在谁身上!”
——赵婉秋。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过她的舌尖。
虽然那个女人认了错,道了歉,可她林初夏心里那口深井般的怨毒,
岂是几句轻飘飘的道歉能填满的?
她不在乎了。
既然这世道欺她、辱她、险些害死她!
既然她靠自己伸张不了这份滔天血债!
那就把刀递出去!借刀杀人!
管它握刀的是谁?是眼前这个披着羊皮、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李明月,
还是后面那些藏着掖着不敢露面的魑魅魍魉?
只要这把“刀”足够锋利,能割开赵婉秋她们伪善的皮囊,
让她们也尝尝她林初夏吃过的苦头,让她积蓄的怨气能喷薄而出……
她不在乎!她林初夏,绝不吝啬于做那个递刀的人!
李明月的笔尖在林初夏激烈控诉时微
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随即又流畅滑动,将字字句句印在纸上,脸上依旧温婉平静。
等林初夏说完,她才抬眼,声音柔得像羽毛:
“林初夏同志,对于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你自己…怎么看?”
林初夏脸上那几乎要裂开般的尖刻悲愤,如同被按下了某种开关,骤然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后怕、迷茫,甚至……一点恰到好处的柔弱瑟缩。
她微微缩了下肩膀,原本清亮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无辜的惊惶和无措的颤音,像只受惊后努力缩回壳里的小动物:
“怎么看?”她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带着真实的困惑(至少看起来如此),
“当然是……觉得挺可怕、挺危险的啊!”
她微微瞪大了那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脸上满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难以置信的控诉:
“谁想得到啊?我安安分分待在……您也说了,在防卫这么森严的军团附近啊!
不是都说这儿最安全吗?怎么就能出这种事?!”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上了点哭腔,逻辑清晰地“分析”着危险,
“特务啊!那些人,都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行动?还差点就得手了!
这……这都不是落单的,这简首像组团上门搞暗杀的啊!”
她瑟缩了一下身体,仿佛那无形的威胁还在窥伺着她,
脸上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
“我以后……我以后都不想出门了!我连我们大队都不想出了!
外面太可怕了!”她声音打着哆嗦,然后用力地、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至于什么见义勇为?……那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命就这一条!谁会嫌自己活得长啊?”
最后,她用一种饱受创伤、看透世事沧桑的悲凉语气,
幽幽地、深深叹息着,
“唉……经历这么一遭,还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
这人与人之间……哪还有一星半点的信任可言啊?”
那双湿漉漉、蒙着一层水雾的漂亮眼睛,如同被惊碎的一潭春水,
满是被背叛、被伤害后彻底的失望与无助。
李明月:“……”
她握着钢笔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精准地卡住了。
就……怎么感觉,眼前这位刚才还散发着炮筒子般怨念和战斗意志的同志,
眨眼间就无缝切换成了这副全世界就她最可怜、最受伤、最需要保护的脆弱小白花形象?
这受害者的嘴脸……演得也太真了吧?!还特么……挺能勾起点恻隐之心的?
李明月感觉自己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有点硬了。
李明月也有点问不下去了,温柔的笑了笑,随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沓子纸,和一小节檀香。
“林同志,你觉得这张纸上画的是什么?”
看到那张纸的林初夏:······
好吧,这位美女真是个医生,不过是个心理医生。
李明月见林初夏没反抗,拿出火柴点燃了手里的香。
笑意盈盈:“不介意吧,我喜欢闻着这个味道,会让人放松警惕。”
林初夏眼神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兴趣,
上好的深水檀香,里面带有一丝苦涩和不易察觉的青草味,
里面掺入了计量不少的洋金花也就是常常被赋予神秘色彩的曼陀罗花和草乌,
里面的东莨菪碱和低毒的乌头碱,可是上好的迷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