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自来熟
沈原立刻放下手中的斧头,挺首腰板,抬手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珠,
然后朝着赵老蔫“啪”地立正,敬了一个极其标准、充满敬意的军礼:
“老首长!您叫我小沈就行!哪能在您面前称团长!”
赵老蔫接受了军礼,却没放松,看着这场景反而眯起了眼,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语气更警惕了:“不是,小子,你这又是劈柴又是敬礼的,到底整的是哪一出?
你俩……这是?”
沈原站姿笔挺,神情坦荡地笑了笑,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劲头:“老首长,初夏同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们……打算过段时间正式订婚,这不,
刚陪她回来办点手续。?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啥?!啥玩意儿?!!”
沈原的话音刚落,赵老蔫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
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骤然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下一瞬,他竟一个箭步冲到林初夏身边,不由分说就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像一头被激怒、护犊的老狮子,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死死盯住沈原,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和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丫头!快说!怎么回事?!
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他敢?!”
那架势,那股子煞气,
仿佛只要林初夏委屈地点个头,他手中的牛筋鞭子立刻就会带着呼啸的风声朝沈原狠狠抽过去!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讨个公道!
林初夏见赵老蔫反应如此激烈,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赶紧伸手拉住他紧绷的手臂,压低声音安抚道:“哎哟,老蔫叔!您别急!
不是那样!先进屋,我跟您慢慢说,行不?别吓着人……”
赵老蔫恶狠狠剜了沈原一眼,那眼神冷飕飕的,
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这才算稍稍收敛了暴怒的气势,
被林初夏半劝半推地拉进了屋门,还不忘警告性地甩了下手里的鞭子。
院子里的沈原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摸了摸后脑勺,看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
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说话声,有些困惑又识趣地没跟进去。
他弯腰默默捡起地上的斧头,继续一下下地劈起柴来,
每一斧子都比之前更用力,像是在宣泄那点小小的疑惑和无辜的郁闷。,求+书.帮¢ *已*发-布~最,新~章?节/
两人刚踏进温暖的屋内,没等门关严实,赵老蔫就一把抓住林初夏的胳膊,
急切地压着嗓子,带着一股子老兵特有的护犊劲儿和不容置疑的底气追问道:
“丫头,你跟我撂句实话!
是不是那个臭小子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你了?”
他那双猎鹰般的眼睛紧盯着林初夏,生怕漏掉她一丝一毫的委屈,
“你甭担心那些个闲言碎语!现在是新社会了!咱们不讲那些老黄历!只要你没吃亏、没受委屈,天塌下来有叔给你顶着呢!我看哪个王八羔子敢嚼你舌头根子!”
林初夏看着眼前这个急得眼睛都瞪圆了的老头,心头暖流涌动。
这份毫无保留的维护,让她鼻尖都微微发酸。
她轻轻握住赵老蔫青筋凸起、布满老茧的手,柔声安抚道:
“老蔫叔,您想哪儿去了!真没有!您先坐下,听我慢慢跟您说。”
她扶着气呼呼的赵老蔫在小炕桌边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对面,轻声细语、
避重就轻地将她和沈原如何相遇的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其中关键的一点,自然是将国安调查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完全隐去不提。
说完了这些,她特意着重强调,语气认真又带着点小女儿的嗔怪:
“您放心!我也不是那傻丫头!我年纪还小着呢,才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她顿了顿,观察着赵老蔫的脸色,“这订婚,就是先走个形式,以后的事儿啊,以后再说呗,得看缘分,也看人。”
这番话像一阵柔和的风,吹散了赵老蔫心头大半的戾气和担忧。
他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那口梗在胸中的硬气也慢慢泄了。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虽然还残留着点不放心,但更多的是作为长辈的郑重叮嘱:
“唉……行吧,丫头,你自己心里有杆秤就行!叔信你!”
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但是你得记住叔的话!俺这条老命在这儿!俺就是你娘家的人!是你一辈子的靠山!” 赵老蔫的眼神陡然又变得锐利起来,带着沙场老兵的铁血味道:
“甭管他肩膀上扛着几颗星,是什么狗屁团长还是师长!
他沈原要是敢对不住你,敢动你一手指头,你吱一声!
老子豁出这把老骨头,第一个用这鞭子
抽他个半死!再不行,一枪崩了他!”
他那粗粝的手指用力戳着自己的心口,掷地有声。¤,小{?-说?宅?? 3追!~最>u3新2~?章`3节?
看着赵老蔫这副“天老大,地老二,丫头老三”般的决绝护短模样,林初夏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她没再辩解,只是顺从地点着头,然后利落地拨弄开炉膛里温着的炭火,端下那只在火上烘烤得吱吱作响、冒着热气的粗陶茶罐。
一股混着枣香和茶梗焦香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林初夏小心翼翼地提起黑乎乎、还带着炭烬的茶罐,将里面滚烫、浓酽的褐色罐罐茶注入炕桌上两个搪瓷缸子里,金红色的茶汤在瓷缸里打着旋,氤氲起白色的水汽。
她双手捧起其中一杯,稳稳地递给赵老蔫,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又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
“行行行,我都知道啦!老蔫叔您放心吧!我保证,要是受了欺负,
肯定第一时间跑去您那儿哭鼻子告状,好不好?
来,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消消气儿!”
赵老蔫接过那杯滚烫的、承载着林初夏心意的罐罐茶。
屋内的气氛刚刚松弛下来,灶上的罐罐茶冒着袅袅白烟,
林初夏和赵老蔫捧着杯子,正低声絮叨着些家长里短。
冷不丁,院子里传来一阵压低的说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听动静,来人还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都停下了话头。林初夏放下茶缸,和赵老蔫一起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院门敞开着,只见隔着小路对面的知青点里,竟陆陆续续涌过来好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约莫七八个,把窄窄的院门口都快堵严实了。
与屋里温暖平和的气氛截然不同,这些知青的状态糟得吓人——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几乎找不到健康的血色,
清一色的蜡黄枯瘦,嘴唇干裂起皮。
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眼神里空落落的,透着一股子被寒冬和艰辛磋磨过头的萎靡与麻木。
唯独在看到林初夏,尤其是看到她身后高大英挺、军装齐整的沈原时,
那一双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异常热切的光亮,
像饿久了的猫儿突然嗅到了鱼腥味,全都紧紧黏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一丝不安分的算计。
站在人群最前头的,是一个剪着枯黄齐耳短发的女知青。
她脸上努力挤出极其亲热的笑容,搓着粗糙皲裂的手,对着林初夏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甜腻:
“哎呀,林队医!你…你回来了?”
语气热络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与这严冬里饥寒交迫的现实格格不入。
林初夏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明显是带着强烈目的而来的知青,尤其在眼前这个过分热情的女知青脸上停留了几秒。
她仔细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没有丝毫印象。
这热情来得突兀且毫无根基。
林初夏没有作声。
她只是站在原地,表情平静,目光清亮,用一种带着距离感的审视姿态看着对方,
丝毫没有表现出要接这“热络”话头的意思。
仿佛在无声地问:“你哪位?”
那女知青却似乎完全没接收到这份疏离的信号,脸上讨好的笑容僵了一瞬,
但只一秒,那笑容又重新绽放得更加夸张,甚至带着点谄媚。
她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 “哎哟”一声,竟抬脚就想往里闯,
仿佛只要挤进这院门,事情就成了几分似的。
然而,就在她那只穿着破旧单薄解放鞋的脚,刚刚试探性地踏进院门门坎的那一刹那!
“啪!”
一声极其清脆、带着破空厉啸的鞭响,如同毒蛇出洞般,毫无征兆地炸响在寒冷的空气里!
只见赵老蔫手腕一抖,那根油亮的、不知抽断过多少树枝草茎的鞭梢,
闪电般贴着女知青那只脚的前方不足一寸的地方,狠狠抽在冰冻的青石门槛上!
碎石屑飞溅!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那女知青被这突如其来、杀气腾腾的一鞭吓得魂飞魄散,
“嗷”地一声尖叫,像只受惊的兔子,那只迈出的脚猛地缩了回去,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脸色瞬间由蜡黄吓得煞白!
刚才那股子热络劲儿被吓得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后怕。
她捂着自己那只差点遭殃的脚,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院门口的其他知青也被这狠厉的一鞭震住了,脸上的热切瞬间被恐惧取代,全都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凑半步。
赵老蔫慢条斯理地收回鞭子,在手里盘了盘,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那双猎鹰般的眼睛,锐利而冰冷地扫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浑浊的眼底深处,仿佛沉浮着冰碴子,无声地警告.
郭建华被那兜头一鞭惊得魂飞魄散,脚是缩回来了,脸皮却
挂不住了。
她猛地一拍大腿,指着赵老蔫尖利地破口大骂:
“你个天杀的老羊倌!抽什么羊角风呢?!平白无故打人!想反天啊!?”
唾沫星子随着尖叫声西溅。
“哼!”
不等赵老蔫回骂,一首冷眼旁观的林初夏往前踏了一步,
清凌凌的目光像冰锥子一样刺向郭建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我家院子门口,容不得野狗撒欢吠!我倒要问问你,你算哪根葱?
带着这群人堵我家门口,想干什么?”
林初夏原本懒得搭理,可对方这张嘴实在太腌臜,跟泼粪似的,让她忍无可忍。
站在林初夏身后的沈原,手里拎着那把寒光闪闪的斧头,身形纹丝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山岳。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地扫视着门口这群明显不怀好意的知青,
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这把斧头就不是劈柴的了。
郭建华被林初夏这毫不留情面的“野狗”二字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强压下那股子火气,硬是挤出一点尴尬的假笑,
声音也放缓了,带着点套近乎的味儿:
“哎哟,林队医,您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误会,都是误会呀!
我是住你对面的知青郭建华呀!
您贵人多忘事!”
她往前凑了凑,又怕鞭子,不敢靠太近,
“您还记得郭建红不?那是我亲亲的表妹!
她年轻不懂事,之前是跟您闹了点小别扭……唉,
现在不是被分到隔壁大队去了嘛?
那边穷得叮当响,日子太苦了,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熬不住了啊!”
她咽了口唾沫,那双因为饥饿而异常明亮、带着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初夏:
“您大人有大量!这么着,您去跟咱们大队长说一声,
把我表妹郭建红调回咱们海子大队来!
等建红一回来,我拍板儿,押着她来给您当面赔礼道歉!
到时候,咱们姐仨多亲啊!” 她的手虚虚一指林初夏这间温馨的小屋,
“以后啊,我们姐俩就搬过来,咱们仨热热闹闹住一块儿!
多好!您一个人住多孤单,我们来了还能帮衬您干活!”
她越说越来劲,仿佛事情己经成了定局,抬腿又想把那只脚试探性地迈进来。
“啪”
这一次,鞭影更快!赵老蔫手起鞭落,一声更响的脆响抽在她脚尖前冻得梆硬的地面上,再次逼得她触电般缩了回去。
然而,这次鞭响刚落,林初夏动了!她二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