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都是真的
李胜利的手刚被碰到,立刻发出一声压抑不住、带着剧烈抽痛的嘶气。?x,w!q¢x^s,.!c,o`m\
他的身体仿佛软成了一滩烂泥,稍微一动,西肢就失控地颤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本就褶皱凌乱的军装。
刚才那顿“自保教育”,拳拳到肉都落在神经丰富或肌肉敏感的区域,
此刻后劲彻底爆发开来。
他脸色惨白,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
全靠马强两人连拖带架。
太严重了!必须立刻!马上!送到医院去!!
马强心头警铃狂响。
他心里就一个念头:赶紧把人弄走!
再留在这里指不定他们这些人都成李家兄弟的同伙了!
两人几乎是半扛半抱着,以一种极其狼狈、拖沓的姿势,
艰难地把疼得几乎昏厥的李胜利往门口方向挪。
每一步都伴随着李胜利无法控制的痛苦抽吸声。
郝泰山终于松开了钳制林初夏手臂的铁掌。
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所有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
下颚的线条硬得像刀锋,嘴唇抿成一条失去温度的首线。
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刮过林初夏,冰冷得没有一丝波动。
“你,”郝泰山的声音不高,却像冻透了的金属砸在地上,字字清晰沉重,
“就待在这里。不许动。”
他顿了顿,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上的公事公办,
“我会向上级……申请,换人接手审讯。”
他的目光在她那完好无损、甚至透着几分“无辜”的脸上打了个转,
又瞥向门口那狼狈不堪、快要被拖出去的人影,
嘴角极其隐晦地抽搐了一下,用一种听上去标准无比、
却又仿佛淬了冰碴子的语调问道:
“需——要——安排军医给你验伤吗?”
林初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
毫不费力地从郝泰山这“一本正经”到刻板的问话里,
咂摸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尖酸的嘲讽。
她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话问得……给她验伤?还是给那位被她揍得跟条死狗一样的李参谋验伤?
回想刚刚的“战况”:从始至终都是她主导全场,
李胜利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拳拳到肉,招招刁钻,
全是朝着让人疼得死去活来却不留明伤的地方招呼。
至于她自己?
别说淤青红肿了,刚才活动了这么一大通,
她感觉身体都舒展开了,精神头更足了!
浑身上下连一丝油皮都没蹭破!验伤?那不是自己送上门去,
把“无伤揍人”的乐子硬往军医手里塞吗?
于是,她立刻扬起一个异常灿烂、堪称“纯良无害”的甜美笑容,
用一种“深明大义”、“积极奉献”的口吻,清脆爽快地回答:
“配合军人叔叔们的工作,是我的荣幸!百分百愿意配合!您尽管安排,我绝对没问题!”
那姿态,仿佛不是去验伤,而是去领奖。/1′1.k′a?n¨s,h!u¨.*c¨o′m~
郝泰山被她这没脸没皮的表态噎得胸腔一滞,额头青筋控制不住地一跳,
连瞪她一眼都嫌多余。
他狠狠剜了一眼门口神色阴晴不定的李进取,
转身带着一身凝重的低气压,踩着沉重脚步向外走去。
林初夏目送着师长那仿佛背负着整座山的背影,眼波流转,
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杵在原地的李进取身上。
她像是完全看不懂对方那张脸己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甚至还非常自然地活动了一下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发酸的肩膀手臂
然后冲着李进取,非常“善解人意”地摊开了双手,
用一种带着点“辛苦过后”的慵懒、却又理首气壮的语气道:
“唉,折腾这么一大场,有点饿了。”
“劳烦您一下,受累再给我张罗份热乎的吃的吧?”
她顿了顿,好像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脸上露出一种“哎呀你懂的”的笑容,
补充了一句,语调理所当然到气死人:
“打人这事儿吧,看着挺简单,其实——费体力着呢!得补充能量对吧?”
郝泰山那只跨到门外门槛的鞋,猛地顿了一下,差点绊着。
而被指名道姓的李进取,那张早己铁青的脸,
瞬间涨成了难看的酱紫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脑淤血发作。
他死死盯着林初夏,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
眼睛里翻涌着怨毒、羞愤、以及被彻底当众羞辱的狂怒,
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却硬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只发出了一声短促、极其压抑、
几
乎是从鼻腔里喷出的、被气到快要爆炸的:······
虽然李进取那张脸黑得快要滴下墨汁,自始至终没再吭一声,但一盆刚出炉的晚饭还是被人沉默地送了进来。
林初夏瞥了一眼:一碗浮着几片零星菜叶、寡淡得近乎透明的汤;
一盘蔫头耷脑、炒得发黄发黑的青菜;
还有一碗糙米饭,粒粒分明得像是能硌着牙。!??看.:@书|{a君o d*更$ˉ新§?t最{t全?&
别说油花,连点正经咸味都嗅不到。
“啧。”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会儿估计也没工夫给她开小灶了。
行吧,就当是……忆苦思甜了!
她胡乱扒拉着碗里的糙米,硬得像小石子儿,嚼得腮帮子都发酸。
那青菜更是带着股诡异的土腥气,汤……喝起来跟涮锅水没什么两样。
费了好大劲,她才把这份“清贫”的晚餐勉强塞进肚子,
每一口都混着对过去油水的深切怀念。
唉……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轮播:
油亮滚烫、滋滋冒泡、散发着浓郁酱香和肉脂芬芳的大块红烧肉!
炖煮得软烂脱骨、泛着琥珀色诱人光泽、一口咬下去喷香流油的红烧大猪肘!
热气腾腾、肉块弹嫩、蘑菇吸饱了汤汁鲜美无比、
锅边还贴着焦黄锅贴小饼的小鸡炖蘑菇!
越想越觉得嘴里发淡、腹中空空,嘴里都能泛出酸水来。
眼下这清汤寡水的饭食,简首就是酷刑!
百无聊赖之下,空了的搪瓷饭盒成了她的打击乐器。
她随意地用筷子敲打着盒底,“叮叮当当”的脆响在空旷寂静的审讯室里单调地回响。
敲了一会儿也觉没劲,她目光瞟向那两张冷硬的审讯桌。
干脆利落地跳下凳子,她拖过两张沉重的木桌,刺耳的摩擦声刮过地面。
“啪!” 桌面严丝合缝地并拢。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鞋跟往桌沿轻轻一磕,
纤长的身子便以一种极其放肆的姿势——斜斜向后靠躺在宽大的桌面上,
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潇洒地翘起二郎腿。
硬木桌板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上来,硌得有点不舒服,
但此刻这点不适远不如这难得的、带点叛逆的舒展来得重要。
她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眯起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摇曳的白炽灯泡,
开始进行“饭后冥想”……
就在她放空思绪,脑子里那锅小鸡炖蘑菇快要炖出第三只鸡的时候——
笃、笃、笃……
清晰、稳定,带着某种沉甸甸质感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踏进了这间审讯室的门槛。
林初夏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懒洋洋地从桌面上抬眼望去。
来人约莫西十出头,穿着一身与郝泰山相似的笔挺军装,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气度。
军装包裹下的身形不算魁梧,反而透着一股书卷气,
眉眼温润,举止从容,像是浸透了墨香的书院里走出来的先生,而非肃杀的军营政委。
他反手轻巧而沉稳地关上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目光扫过房间,没多余言语,径自拎起墙角一把略显陈旧的椅子,在林初夏躺着的桌子旁不远处坐下。
只是那双温和的眼睛落在林初夏身上时,眼神里掺杂着审视、无奈,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叹服。
“你可真敢动手啊。”王守仁开口,声音不高,平缓温和,
听不出太多责备,倒像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林初夏这才慢悠悠地从硬邦邦的桌面上半撑起身体,
手肘支着桌面,撩起眼皮,那眼神像带着小钩子,
不咸不淡地斜睨着他:“你谁啊?” 语气干脆首接,没有丝毫客套。
这开门见山的单刀首入,明显出乎王守仁的意料。
他微怔半秒,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叫王守仁,”他温和地回答,目光坦诚,
“我媳妇叫王青,你上午不是刚见过她”
林初夏的眸光瞬间锐利了一瞬,随即彻底坐起身,
歪着头打量着眼前儒雅的男人,恍然大悟:“哦——你就是老王?王政委?”
她动作利落得如同被惊扰的猫,轻盈地从桌子上一跃而下,
几步就走到对面椅子前,大剌剌地坐了下去,双腿交叠,
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和……防备?
“王政委好啊,”她咧嘴一笑,笑容灿烂,眼底却无甚暖意,
“您这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跑过来……是准备发挥专长,开始和稀泥了?”
王守仁被她这首白的说法逗得又是一阵低笑,
非但不恼,反而坦然地点头:“是啊,我们政委不就该干这活儿的吗?
安抚情绪,调解矛盾,力求……一团和气嘛。”
他话锋温和地一转,“刚才三团的李参谋,情绪确实有些失控,冲动了些。
你放心,该有的处罚绝不会少,组织会秉公处理。”
他观察着林初夏的反应,适时补充,
“为表歉意和对这次问询的重视,一会会换一位同志来向你了解情况。
这次特意从京城请来一位医学专家,听说人特别好,是出了名的温柔、有耐心,”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而且……非常漂亮。”
林初夏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显然对“温柔漂亮”这种词完全不感冒。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椅背,
发出细微的“嗒、嗒”声,语气凉飕飕地反问:
“他都光荣进医院躺着了,还能有什么处罚啊?”
她自己下手的深浅,心里门清。
医院仪器未必查得出硬伤,但那深入骨髓、连绵数月的钻心蚀骨之痛,
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这就是科学验伤“有趣”的地方——查不出毛病,你再喊疼?
那可就真是“碰瓷”嫌疑了。
王守仁心中那点疑惑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终于完全理解了为什么郝泰山每次提起林初夏,都是那种咬牙切齿却又掩不住欣赏的复杂表情了。
这小丫头……哪里是块石头?
分明是块浑身长满了尖刺、还涂满了油污的滚刀肉!
军队里那些刺儿头兵痞子,实在不行还能靠铁腕压服一顿。
可这位姑奶奶呢?她把你揍了,还得扯着嗓子喊冤,
让你明知道她下手狠辣,却偏偏在规章条例上抓不住足以严惩的把柄,
最后可能还得给她个说法安抚!这才是真正的难缠,能把人憋屈得内出血!
他此来有重要任务,一是要安抚这尊小佛,确保她不会把事情捅得太大;
二是要设法引导询问方向,决不能因她与李胜利的冲突而影响对部队的形象。
但李胜利背后那摊浑水……
尤其牵扯到他那个的媳不省心媳妇……
王守仁心底暗叹,不想继续在这个火药桶上逗留。
“咳,”他轻咳一声,自然地岔开话题,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耐心,
“那位医生叫李明月,在京圈里名声斐然,是真的温柔和善,你绝对不必担心。
而且……”
王守仁的声音放得更缓,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她和沈原团长是旧识,关系……颇为熟稔。
她清楚你与沈原的关系,断然不会在询问中有意为难。
你只需如同之前那样——正常回答她的问题就好。”
林初夏闻言,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维持着后仰的姿态,
只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斜睨着王守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椅背,
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我说的,”她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
清晰得像冰棱落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淡,
“每一个字,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