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总不会是嫁给谢大人你,做谢云氏吧?

谢绥被逗的说不出话,干脆又提笔写字了。

云菅没凑过去看,也安静下来,只专注的盯着谢绥瞧。

屋中烛火摇晃。

谢绥修饰过的面容仿佛被蒙上一层纱,更加缥缈动人起来。

难怪那些文人都爱说“灯下看美人”,这么一瞧,果然极其俊美。

若是恢复本来面目,还不知道有多勾人。

不过纵是心痒痒,云菅也依旧保持了理智。

她从谢绥脸上收回视线,说起了正事:“你也说了,长公主是皇帝唯一的胞妹,想来两人情分非同一般。我若是对长公主和宜宁动了手,恐怕很快就要死于非命!”

“所以,谢大人有什么好法子吗?”

谢绥听到这话,笔下一顿,随后沉声道:“嫁人。”

“嫁人?”云菅回过神,“叫宜宁嫁人?”

谢绥颔首:“出嫁为妇,能约束宜宁的就不只是皇权,还多了礼法和制度。能压住她的人也不再只是皇帝亲族,还有她的公婆和丈夫。更甚,后者要更名正言顺的多。”

“长公主纵是再疼宠闺女,也不可能将手插到亲家府邸中去。且陛下是男人,并不会关心宜宁婚后如何,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哪怕宜宁过得不好,他也不会共情。”

“所有人都默认,女子成婚后就该安于宅院。光是这些周遭环境带来的压力,也足够叫宜宁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谢绥这番话说得客观又冷漠,却叫云菅心中一凛。

那种丝丝缕缕的寒意,不知从哪里窜出,缓慢又无声地渗入云菅的骨头、肌肤中去。

她耳边重复响起“女子成婚后就该安于宅院”这话,于是盯着谢绥时,眼中的欣赏、缱绻全部褪去,只剩冰冷的审视。

谢绥察觉到了,但他好似没在意。

他只是专心的将信写完,随后才放下笔道:“云姑娘心软了?”

又问,“还是说,云姑娘只是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宜宁?”

他双目幽深的盯着云菅,云菅双手微攥,捏了片刻才说:“谢大人希望我怎么回答?”

谢绥很平静:“云姑娘怎么想,就怎么答。”

云菅将攥紧的手微微松开,摩挲片刻才说:“我从不会对敌人心软,更何况宜宁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我只是……对谢大人能说出这番话,觉得惊异。”

谢绥挑了下眉。

云菅:“女子在世已足够艰难,谢大人既然知道婚嫁一事于女子而言如同牢笼,为何又要让我用这种方式去反击对方呢?”

“大人此举,只是在针对宜宁吗?”

谢绥答:“不然呢?云姑娘觉得我在针对谁?”

“我!”云菅语气很沉,语速又冷又快,“我也是已婚妇人!若依照谢大人所言,我如今就该安于后院,侍奉婆母,伺候丈夫。而不是坐在这里,深夜与谢大人孤男寡女商谈。”

“我不该抛头露面,不该组建镖局,不该大逆不道的挑衅皇权,就连我的名字都不配叫人记住,出了门只允许人称一句沈甄氏……”

说到这里,云菅的火气涌到了心头:“大人眼中,宜宁嫁为人妇之后的生活,所有女子嫁人之后的生活,就是这般,该是这般,对吗?”

“只有这样,宜宁才能没有心思再来针对我,女人们也没有心思再掀起波澜。因为她们连保住自己名字都要耗费精力。”

“不说别人,只说宜宁。一个皇室郡主,嫁了人后竟然会失去权力、地位,甚至有可能失去自己的名字和姓氏,从此只能以某某氏称呼。”

“多么可笑?”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说到此处,怒火烧光了云菅的理智,叫她猛地站了起来,“若是郑夫人还在世,得知自己的儿子是这样一个冷情寡义虚伪恶心的男人,怕是恨不得把你重新塞回肚子里去。”

谢绥:“……”

烛火摇晃了下,呈出寂然的杀伐之势。

但被骂“冷清寡衣虚伪恶心”的谢绥,幽黑的眸子里只露出几分无奈。

他刚要开口解释,云菅就怒道:“不必狡辩,经此一事,我对你是何种品性有了足够的了解。谢绥,谢大人,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就莫要再见面了。”

云菅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谢绥眼见她都要奔出去了,赶紧起身抓住云菅胳膊:“……你倒是给我个机会解释。”

云菅挣脱他,转头瞪着眼睛:“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们男人就是恶心!”

谢绥:“……那你容我做一盏茶功夫的女人,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听谢绥这么说,云菅的气息才平复了一瞬。

她原地站着,柳眉倒竖:“谢二姑娘,有什么解释的话快点说,过时不候。”

谢绥:“……”

沉默片刻,谢绥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子婚后束缚颇多……”

“我要你来说?”云菅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成了亲,束缚多不多我不知道吗?”

谢绥闭眼又睁眼,破罐子破摔的就接了云菅的话:“既是如此,云姑娘不若和离吧?”

云菅:“……?”

不是在说宜宁吗?

谢绥紧盯着云菅的眼,见云菅似乎没有因为这话恼怒,心中暗松口气。

随后,他语气不疾不徐的,很是和缓的重新开了口。

“云姑娘也知道,女子婚后束缚多,既是如此,云姑娘为何不和离?”

云菅没吭声。

她脑瓜子一转,突然明白了谢绥为什么要故意提起宜宁嫁人这事。

合着在这里等她。

就为了说出让她产生和离的念头?

可……谢绥为什么要让她和离?谢绥心里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云菅若有所思的盯着谢绥,谢绥只觉被堪破了心事,羞窘难堪。

他别过脸去轻声说:“我知云姑娘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云姑娘希望能得到什么。谢某说句恬不知耻的话,沈从戎给不了云姑娘想要的,而沈家也只会成为云姑娘的拖累。”

云菅眯了下眼。

后半句呢?后面的怎么不说了?

沈家和沈从戎给不了的,难道你谢绥就能给?

云菅又仔细思考和沈从戎的这一桩婚姻。

从目前情况来看,谢绥说的也没错,沈家的确是什么明面上的好处都没给她。

传言中那位沈小公爷这好那好,上赶着给他做妾的女人都很多,可云菅和他成亲这么大半年了,只觉得他没用。

不仅没用,还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

但……沈老夫人和沈惜文有用啊!

她现在手中的钱财,有一小半就是这祖孙俩送来的。

有钱好办事,云菅看在钱的面上,也愿意容忍沈从戎。

再者,谢绥说的话虽然冷漠却很真实。

天下女子处境艰难,不管婚前婚后,世道对女子的束缚都很多。

可云菅嫁入沈家后,沈老夫人和沈惜文都没有约束过她,甚至对她甚是纵容。

若非如此,云菅不可能三天两头往外跑。

所以……这门婚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但既然谢绥都开口了,那该逼问还是得逼问。

云菅沉吟片刻,看向谢绥:“谢大人说,沈从戎会成为我的拖累,谢希望我与沈从戎和离,之后呢?谢大人又希望我如何?”

“和离之身的女子,处境更艰难,谢大人不会不知道这事吧?难道谢大人觉得,甄家会允许我这么个出嫁女再回去?”

谢绥轻蹙了下眉心。薄唇抿着,耳根微红,似是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云菅干脆替他说出他想说的话:“总不会是嫁给谢大人你,做谢云氏吧?然后为谢大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说到这里,云菅忍不住笑了。

“那谢云氏和沈甄氏的区别在哪里?谢大人能告诉我吗?”

云菅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很好看,可谢绥却猛地心中一沉,“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菅语气平淡的质问:“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谢大人愿意嫁给我?做云谢氏?以后为我操持家务,相妻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