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迟到的处罚
女老师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被激怒的“咯咯”声，镜片后的猩红光芒明灭不定。
教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
奇怪的是女老师并没有对那个女学生做出反应，反而是朝着讲台走去。
高猛、李慕、赵莎三人僵在座位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李慕死死攥着拳，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思考。
刚才他听到了风天宁的传音，可……
桌子上的规则说不能反抗老师，他们要是贸然动手，会不会被这些恶灵群起而攻之？
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女老师没有再看三个新人，而是用那根尖锐的教鞭，“哒、哒、哒”敲击着讲台边缘，细长的脖子缓缓转动，扫视着台下所有“学生”。
每一次敲击，都像直接敲在活人的心脏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道声音忽然出现：
“叩、叩、叩。”
教室前门传来三敲门声，与这间教室的氛围格格不入。
女老师敲击讲台的动作猛地停住。
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极其短暂的凝滞状态。
然后，她以一种快得带出残影的速度，“唰”地转过身，正对前门，微微低下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恭敬姿态。
台下所有微笑的学生，那咧开的嘴角弧度也同步地、微微收敛了一点，变得不再那么充满赤裸的恶意。
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刻板的笑容。
门把手无声转动。
门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
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细长。
他的脸庞瘦削，嘴唇很薄，紧紧抿着，手里拿着一个深棕色的硬壳笔记本。
他的出现，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教室里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度。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整个教室，在每一个“学生”僵硬的笑脸上停留一瞬。
最后，落在了后排那三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着恐惧和活人气息的新人身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不符合规定的瑕疵品。
“张老师，”
他开口了，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任何语调起伏。
“上课时间，为什么会有学生……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他指的是高猛三人狼狈的仪容和明显迟到的状态。
女老师脖子似乎又缩了缩，尖细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紧张：
“主任，他们……迟到了。我刚要……处理。”
主任？三个新人心脏猛地一沉。
班主任微微颔首，目光重新回到高猛三人身上，那冰冷的审视让三人如坐针毡，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发抖。
“迟到。”
班主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某种味道。
“我记得，各班名册和出勤记录，今早我已经核对过，1801班，全员到齐，无人请假。”
他翻开手中的硬壳笔记本，用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划过某一页。
“那么，你们三位。”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三人。
“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迟到’在我的班上？”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那不是女老师那种疯狂的、充满恶意的压迫，而是一种和死人对话的口气。
“我们……我们……”
高猛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李慕强迫自己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报告老师，我们……迷路了。不小心走进来的。”
“迷路？”
班主任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的光。
“育才中学的管理条例明确规定，上课期间，所有学生必须留在指定教室，非特殊情况不得随意走动。你们‘迷路’的理由，并不符合规定。”
他合上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未经请假，无故缺席正常课时，并在上课时间于教学区无故徘徊……根据育才中学学生行为规范视为严重违纪。”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三人心上。
“严重违纪者，需立即前往教务处，向校长当面检讨，并领取相应处罚通知。”
校长？！
去找校长检讨？！
一股寒意从三人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光是这个班主任就已经让人无法呼吸，那个所谓的“校长”，又会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不…我们不是……”
赵莎下意识地想否认。
班主任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冰冷的针：
“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我的学生？那你们是什么？闯入者？”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教室的气氛瞬间变了。
讲台上的张老师猛地抬起头，手中的金属教鞭开始微微震颤。
台下那三十六个学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再次统一地咧开到耳根，露出密集的尖牙。
漆黑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盯”住了三人。
杀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包裹住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撕碎吞噬。
隐匿在空气中的风天宁微微蹙眉。
秦观的意念传来：“祖奶奶，我们要出手吗？”
风天宁的回应冷静无比：“让他们去。”
李慕的脑子飞速转动，他猛地大喊：
“我们是1801班的学生！我们迟到！我们愿意去找校长检讨！”
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
张老师镜片后的红光收敛，咧开的嘴角放下，恢复了那副恭敬等待指令的样子。
学生们也重新变回了那副挂着刻板微笑的木偶模样。
班主任脸上那冰冷的锐利消失了，重新变回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微微点头，似乎对李慕的“认错”态度表示满意。
“承认错误，是改正的第一步。”他苍白的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
“现在，立刻去教务处。校长……应该在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