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冰封的权柄与微弱的火种

“月…神…之…子…”

那无声的、干裂唇瓣艰难翕动出的古老词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塔娜心中激起滔天巨浪。毡房内浓重的草药气和血腥味似乎瞬间凝固了。火塘微弱的光跳跃着,在老萨满灰败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更显得那双深陷的眼窝如同通往深渊的洞口。

“月神之子?”塔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老萨满的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神志不清的痕迹。这比“黑山烙印”更让她心惊肉跳!月神,是图鲁部古老传说中带来安宁与指引的缥缈存在,早已在残酷的雪原生存中被遗忘在角落,只剩下一些象征性的符号刻在祭祀器物上。月神之子?这怎么可能!

老萨满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极其缓慢地转动,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或动作,只是那艰难吐出的四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笃定。

“萨满婆婆…”塔娜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老妇人。

老妇人颤抖着手,用湿润的布巾小心地沾了沾老萨满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敬畏的颤音:“是…是月神之子的古语…不会有错…老萨满年轻时就痴迷那些最古老的石板…他说…那是雪原真正的…钥匙…”

钥匙?塔娜的心猛地一沉。钥匙…通向哪里?安宁?还是更大的灾祸?她混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地窖的方向。那个带着黑山烙印的女人…那个苍白脆弱、在雪地里曾发出月光般光芒的孩子…月神之子?荒谬!可老萨满拼死吐出的字眼,又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混乱的思绪里。

“看好他!有任何变化立刻告诉我!”塔娜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烦躁。毡房外,部落的哀伤和生存的压力如同冰冷的绞索,勒得她喘不过气。她需要空气,需要冷静,需要面对现实——现实是死去的族人需要安葬,塌毁的毡房需要清理,受伤的战士需要照料,最重要的是,即将告罄的食物和那该死的、越来越疯狂的狼群!

她掀开门帘,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狠狠抽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痛和清醒。部落的景象让她本就沉重的心更加冰冷。废墟在风雪中沉默,幸存的族人们如同失去灵魂的影子,麻木地在寒冷中收拾残局,修补破损的毡房。压抑的哭泣和伤员的呻吟断断续续。几个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眼神空洞,对食物本能的渴望被巨大的恐惧压得只剩下茫然。

“塔娜首领…”一个脸上带着冻疮和忧虑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是负责管理部落物资的巴根。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声音低沉:“储藏地窖…被落石砸塌了一角,寒气灌进去…冻坏了不少肉干…剩下的…最多只够五天…省着吃,七天。”

五天!塔娜的拳头在厚重的皮袍下攥得死紧。风雪季才刚刚开始!往年依靠秋季储存和冬季捕猎尚能勉强支撑,但今年…先是诡异的暴风雪提前封山,接着是雪魔的袭击摧毁了部分储备和捕猎工具,还有那该死的、被血腥味吸引来越聚越多的饿狼!

“捕猎队呢?”塔娜的声音像冰。

“巴图带着几个还能动的,天没亮就出去了…”巴根的声音更低,带着不祥的预感,“…目标…只能是风暴谷东边那片冰湖…那里有雪羚群…但…太近了…”

风暴谷东边!塔娜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那是部落传统的禁区边缘!传说那里是“黑山”气息最浓的地方,靠近的猎手常常会迷失方向,甚至…发疯!巴图他们这是在拿命去博!为了部落最后的口粮!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作为首领,她必须在绝望中寻找生路,在恐惧中维持秩序。她看了一眼中央毡房,老萨满那“月神之子”的呓语如同幽灵般缠绕着她。又看向部落深处那被封死的储藏地窖入口…黑山的烙印…月神之子…这两个截然相反、充满禁忌的词汇,像两座冰山,在她心头猛烈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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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深处。

绝对的黑暗与寒冷是永恒的主题。只有掌心那枚烙印,如同一个邪恶的活物,持续散发着暗红的幽光,映照着凌霜惨白的脸和星儿毫无血色的面容。

乌恩带来的药汁带来了一丝麻痹和短暂的暖意,让凌霜得以喘息。但药效过后,断裂肋骨的剧痛和烙印那灼热与冰寒交织的侵蚀感变本加厉地袭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毒牙在啃噬她的神经。她紧紧抱着星儿,女儿的身体依旧冰冷,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细微的停顿都让凌霜的心脏骤然缩紧。

“星儿…别睡…听娘亲说话…”凌霜的声音嘶哑破碎,在地窖的死寂中回荡。她不停地低语,讲着模糊记忆里温暖的阳光,讲着青草的香气,讲着那些早已破碎的、关于“家”的幻影。她怕一旦停下,女儿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更怕自己也会在这无边的黑暗、剧痛和那诡异烙印的侵蚀下,精神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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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烙印持续搏动着。那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岩浆在皮肉下流淌,而与之伴生的冰寒,则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冻僵了她的半边肩膀。更让她心惊的是,每当烙印搏动加剧,她似乎能更清晰地“感觉”到地窖本身蕴含的、源自大地的深沉寒意!那寒意庞大、古老、死寂,如同沉睡的冰河。而她掌心的烙印,竟然…竟然像是在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寒意!

这个发现让她毛骨悚然!这烙印,不仅是个标记,是个诅咒,它更像是一个寄生在她身上的、以寒冷为食的怪物!它在成长!在汲取这片冻土的力量!

就在这时,怀中的星儿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星儿?”凌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星儿长长的银白色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灰白色的大眼睛,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眼神空洞、迷茫,失去了往日的澄澈,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冰雾。

“娘…亲…”一个细若蚊蚋、几乎被寒冷冻结的声音飘了出来。

“星儿!娘亲在!娘亲在!”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凌霜的防线,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星儿冰冷的小脸上。“别怕…暖和了…暖和了…”她更加用力地抱紧女儿,用自己仅存的体温去温暖她,恨不得将女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星儿的小嘴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微弱的气息吐出。她的目光茫然地转动,最终,落在了凌霜那只散发着暗红幽光的左手上。那烙印的光芒,似乎吸引了她的注意。

凌霜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将手藏起来。但星儿那只同样冰冷的小手,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执拗,从兽皮里伸了出来,用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凌霜掌心那焦黑翻卷、符文隐现的烙印边缘!

**嗡——!**

就在星儿指尖触碰的瞬间!凌霜掌心的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整个地窖被这突如其来的邪异光芒照得一片猩红!一股狂暴的、冰冷刺骨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从烙印中爆发,顺着凌霜的手臂狠狠冲向她全身!

“啊——!”凌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感觉,仿佛有千万根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身体,将她的血液、骨髓、甚至灵魂都彻底冻结!更可怕的是,这股失控的寒流,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地涌向近在咫尺的星儿!

“不——!”凌霜目眦欲裂!用尽残存的意志,拼命地想收回手臂,想切断这可怕的联系!但她的身体被那股寒流冲击得完全僵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肉眼可见的、带着暗红流光的寒气,如同毒蛇般顺着星儿触碰的手指,迅速蔓延向她小小的身体!

“星儿!”凌霜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星儿灰白色的大眼睛猛地睁大!那空洞的冰雾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取代!小小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一层薄薄的、带着诡异暗红纹路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指尖开始,迅速向上蔓延!覆盖手背,爬向手臂!

“冷…娘亲…好冷…”星儿发出微弱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在凌霜怀中剧烈地抽搐、蜷缩,那层不祥的冰晶如同死亡的宣告,正无情地吞噬着她!

“放开她!放开我的星儿!”凌霜的精神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中濒临崩溃,发出非人的嘶吼!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撕裂的刹那,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更加强横、更加冰冷的力量,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女儿濒死的危机彻底惊醒!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不容置疑的意志,轰然撞向她掌心的烙印!

**砰!**

仿佛灵魂深处炸开了一声闷响!

那股失控涌向星儿的寒流,被这股突然爆发的力量强行截断、撞回!凌霜掌心那爆发的血光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骤然黯淡下去!那疯狂蔓延的暗红冰晶在星儿手臂上停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星儿停止了抽搐,小小的身体软倒在凌霜怀里,再次陷入昏迷,但手臂上那层冰晶的蔓延被强行中止了。凌霜浑身脱力,如同刚从冰河中捞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渣。那股爆发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掌控感”?

她颤抖地抬起左手。掌心的烙印依旧在搏动,散发幽光,但似乎…温顺了一些?刚才那股狂暴的寒流,仿佛被她体内苏醒的那股力量暂时…**压制**住了?

她低头看向星儿手臂上那层薄薄的、带着暗红纹路的冰晶,心如刀绞。烙印的力量…差点害死了星儿!但…自己体内那股苏醒的力量,又是什么?它似乎…能影响这烙印?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地窖入口那块沉重的石板,突然被从外面猛烈地敲击!声音急促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瞬间打破了地窖的死寂!

紧接着,是巴图那粗鲁而充满敌意的吼声,穿透石板缝隙,冰冷地砸了进来:

“里面的灾祸!出来!塔娜首领要见你们!老萨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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