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偶遇萧令仪
午后的阳光,穿过羽城济世堂高大的雕花木窗,斜斜地投下几道光柱。′衫/巴·看′书¢罔. .吾?错-内?容^
空气里浮动着浓郁而复杂的药香,那是无数草木根茎、虫蜕矿石被精心炮制后散发的生命气息。
称药的小铜秤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碾槽里传来药杵与坚硬药材摩擦的沙沙声响。
混合着伙计低声报药名的声音,交织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微定的韵律。
宁川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气味,这声响,与他过去半月困居的听竹别院里那挥之不去的、单一的清苦药味截然不同。
它更驳杂,更鲜活,带着尘世的热闹与人气。
半月来被高墙和沉默圈禁的烦闷,似乎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药堂气息中,被稍稍冲淡了些许。
他动了动左肩,新生的皮肉传来微微的麻痒,提醒着伤势的复原。
“阿木,影七”
他侧过头,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就在这附近转转,买些活血化瘀的药散便回”
影七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身体紧绷的线条没有丝毫放松。
阿木则显得松弛些,但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目光温顺地落在宁川身上:
“好,我去柜台问问”
他迈步走向忙碌的柜台。
宁川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药堂深处吸引。
靠里一些的侧厅,光线略暗,陈列着一些显然更为名贵、或处理起来更需谨慎的药材。
一个女子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微微倾身,似乎在仔细察看伙计捧上的一个锦盒。
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襦裙,衣料在幽暗处泛着柔润的光泽,乌黑的发髻只斜插了一支式样简单的玉簪。?k!a^n+s!h`u~d·i/.·c¢o?m′
通身并无过多奢华饰物,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清贵之气透出,与这喧嚣的药堂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其中。
她身边的侍女,穿着同样素净的青色衣裙,眉眼间带着一股利落劲儿。
那侍女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药堂入口,当视线触及宁川的脸庞时,她的目光骤然定格,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疑惑和思索。
她下意识地往前凑近了女子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姑娘,你看那位公子好像是宁校尉”
女子闻言,缓缓首起身,转过身来。
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映入宁川的眼帘。眉若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光,琼鼻挺秀,唇色淡如初绽的樱瓣。
她的美并不具有侵略性,却沉静得如同深谷幽兰,带着一种久居人上、浸润诗书的从容气度。
“宁校尉?”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目光在宁川脸上细细探寻,随即秀眉微蹙:
“真是你?你…怎会在羽城?”
她自然地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宁川身后如临大敌的影七和刚走回来的阿木,并未多加停留,仿佛他们的存在理所当然。
宁川的心脏在听到“宁校尉”三个字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骤然缩紧,随即又猛地狂跳起来。
她认识我?她是谁?
从一个陌生而清贵的女子口中清晰唤出这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感,猛烈地冲击着他脑海中的混沌壁垒。,小/税-宅, ?已~发?布`罪′芯?章~结·
“姑娘…认得我?”
宁川的声音有些发干,他努力想从眼前这张绝美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模糊的记忆痕迹,却徒劳无功。
脑后的混沌如同磐石,纹丝不动,只余下因强行回想而带来的隐隐钝痛。
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纯粹的、毫无作伪的陌生与茫然。
这彻底的陌生感,让萧令仪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沉淀下来,化作深潭般的探究。
她并未流露出被冒犯或不满,反而若有所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
“宁校尉此言…倒让令仪不解了。
云州城济世堂,你为救治身患寒骨症的令妹宁溪,深夜求购赤阳草,可有印象?”
她微微一顿,目光掠过宁川略显苍白的脸色:
“莫非…是陛下另有要务,乔装至此?或是…身体有所不适?”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试图去开启宁川尘封的记忆之门。
“云州”、“寒骨症”、“宁溪”、“赤阳草”
这些词汇在意识深处激起微弱的涟漪,仿佛黑暗的深水中投入了几颗石子,瞬间的光影晃动后,沉入更深的虚无。
剧烈的刺痛感猛地从脑后炸开,如同无数细针攒刺。
宁川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抬手扶住额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紧抿的唇间逸出。
就在萧令仪话音落下,宁川因剧痛而身形微晃的刹那,一首如同雕塑般立在宁川身
后的影七,动了!
他的动作极快。
没有警告,没有言语,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扣住了宁川的右臂上方,五指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力道,几乎要嵌入骨肉之中!
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扶住宁川的后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强硬地将他整个人向后拖拽!
“走!”
影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枯叶上爬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促和不容置疑的凶狠。
那双一首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此刻完全暴露出来,里面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和冰冷的杀机,死死钉在萧令仪脸上,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突如其来的粗暴拉扯,力量之大,让本就因头痛而立足不稳的宁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手臂被抓住的地方传来骨骼被挤压的痛楚,瞬间压过了脑后的刺痛,惊怒交加地低吼:
“影七!你做什么?!”
“放手!”
萧令仪身后的侍女秋棠也同时厉声呵斥,一步抢上前来,手己按向腰间——那里似乎藏着软剑之类的武器。
然而,影七根本无视了宁川的挣扎和秋棠的呵斥。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立刻将宁川带离此地!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反而更加粗暴,几乎是半拖半架着宁川,蛮横地撞开挡在身前的一个提着药包的顾客,那人惊呼着踉跄后退。
影七的力量极大,宁川被他拖着,脚步踉跄,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强行拖向济世堂大门。
“姑娘!他们…”
秋棠急道,就要追出。
“秋棠!”
萧令仪的声音陡然拔高,清越中带着一股凛然的威仪,瞬间止住了侍女的脚步。
她站在原地,那双沉静的秋水眸子里,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方才影七那充满恐惧和杀意的眼神,以及对方那不顾一切的、近乎亡命的拉扯举动,如同两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
这绝非正常!
一个本该在天启城的昭武校尉,重伤初愈般出现在羽城药铺,对相识之人全然不识。
而他身边形影不离的护卫,竟对当朝长公主露出如此赤裸的恐惧与杀意?
这恐惧,绝不是对她公主身份的畏惧,更像是一种身份暴露、秘密即将被戳穿的绝望惊惶!
萧令仪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碎裂,射出洞察一切的精光。
她猛地抬手,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济世堂门外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青布短打、身形瘦削精悍、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男子,如同蛰伏的猎豹般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接收到指令,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前方被影七粗暴拖拽着、脚步踉跄的宁川三人。
身影一晃,便无声无息地混入街道上的人流,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萧令仪站在济世堂内,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的混乱气息和被撞翻的药草味道。
她望着门口消失的人影,绝美的脸庞上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凝重如铁的寒霜。
方才那护卫眼中濒死野兽般的恐惧,以及宁川那全然陌生的茫然痛苦,在她脑中反复交织。
“宁川…”
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冰凉。
这遗忘与恐惧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她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