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夺命兄弟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墙根的影子被扯得支离破碎。溜魂踩着墙缝往上蹿,手里的悠悠球转得飞快,金属外壳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像根没长开的豆芽菜,眼神却比巷子里的野猫还烈,带着股不容错辨的狠劲——这双眼睛见过太多暗巷里的龌龊,让“溜魂”这名字成了黑夜里的勾魂铃,听说被他盯上的人,连梦都会被悠悠球的铁链声缠得喘不过气。
“二哥,三楼。”他低头冲楼下喊,声音里裹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手腕猛地一抖,悠悠球脱手而出,铁链“唰”地弹出,精准缠住二楼窗台的铁栏杆。借着反作用力荡起来时,靴底在砖墙上磕出闷响,人已经稳稳落在三楼阳台。
铁兽在楼下掂了掂手里的长棍,枣木棍身被磨得发亮,缠着的黑胶带浸过汗渍,泛出油光。二十出头的他肩宽背厚,往阴影里一站像块扎进地里的青石,“铁兽”这名号不是白来的——曾经有三个持械混混围堵他,被他一棍扫断三根腿骨,从此道上的人都知道,这尊“兽”动了怒,是会啃碎骨头的。“别耍花样,李队说这人手里有枪。”他说话带着喉音,像钝器擦过石板。
溜魂嗤笑一声,蜷身从半开的窗户钻进去。屋里烟酒味混着铁锈气,穿花衬衫的男人正趴在桌前数钱,后颈的肥肉随着呼吸起伏。听见动静,男人手往桌下摸,溜魂手腕一翻,铁链带着风声缠上他的手腕。
“啊——”男人刚要惨叫,悠悠球的金属外壳已经砸在他后脑勺上。闷响过后,人软倒在地,桌下的手枪滑出来,溜魂抬脚踩住,冲窗外比了个手势。
铁兽应声上楼,长棍往门框上一靠,震得墙皮簌簌掉。他弯腰扛起昏迷的男人,粗声问:“钥匙?”溜魂从男人裤兜摸出串钥匙,指尖在其中一枚铜钥匙上捻了捻——这是李队要的仓库钥匙,藏着走私集团的账本。
两人刚要下楼,楼梯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溜魂瞬间把悠悠球甩向楼梯转角,铁链缠住扶手,借着拉力翻上横梁。铁兽抄起长棍,背抵着墙,看见三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冲上来。
为首的刀疤脸刚要开枪,横梁上的溜魂突然松手,悠悠球带着铁链砸在他手腕上。枪掉在地上的瞬间,铁兽的长棍已经扫过去,正中小腿骨,咔嚓声混着惨叫炸开。另两人举刀扑来,铁兽侧身避开,长棍横扫,一人肋骨折断的闷响刚起,溜魂已经从横梁跃下,铁链缠住最后一人的脖子,反向一绞,对方立刻软了下去——这手法,倒真应了“溜魂”的名,悄无声息就断了生息。
“走。”铁兽扛起男人,溜魂捡起枪别在腰后,两人刚到巷口,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过来。车窗降下,露出暴徒的脸。
三十岁的男人穿着熨帖的黑西装,左手把玩着折扇,扇骨是乌木的,边缘泛着冷光。“暴徒”这名字和他的西装格格不入,却藏着最吓人的注脚:三年前他单枪匹马端掉一个地下赌场,用折扇敲碎了七个打手的膝盖,事后掸掸西装上的灰,像刚参加完一场茶会。他眼角有道浅疤,笑起来像块淬了冰的铁,浑身上下透着暴徒的凶悍,偏又套着体面的西装,反差里藏着慑人的压迫感。“李队在仓库等,动作快点。”
车后座被男人的呻吟填满,溜魂踹了他一脚:“闭嘴。”暴徒突然用折扇敲了敲溜魂的手背,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别脏了车。”他转头看向铁兽,“仓库那边有五个,带了家伙。”
铁兽嗯了一声,握紧长棍。溜魂转着悠悠球,金属链在指间划出弧线:“五个?不够我练手的。”
暴徒没接话,车停在废弃仓库外,他推开车门,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腰侧的短刀。“铁兽左翼,溜魂断后,账本在里间铁柜。”话音未落,他已经迈步走向仓库大门,折扇合起,敲在掌心发出轻响,每一步都带着“暴徒”特有的威慑力——那是从尸山血海里踩出来的笃定,让对手光是看见他的背影就发怵。
守门的两人刚要拔枪,暴徒的折扇突然脱手,直插左边那人的咽喉。右边的人愣神的瞬间,铁兽的长棍已经砸在他太阳穴上。溜魂绕到仓库后墙,悠悠球甩出去缠住排水管,三两下爬上天台,从通风口看见五个男人围着铁柜,其中一个正用焊枪割锁。
他摸出刚才缴获的手枪,对着通风口格栅连开三枪。下面的人慌了神,暴徒趁机从正门冲进去,折扇展开挡住劈来的刀,顺势用扇骨点在对方胸口,那人闷哼着倒下——这扇骨淬过钢,是“暴徒”的独门武器,既能体面地扇风,也能干脆地戳碎肋骨。铁兽的长棍横扫,逼退两人,暴徒突然矮身,短刀从西装内袋滑到手里,反手刺穿最后一人的手腕——动作里没有半分多余,只有“暴徒”式的干脆利落,道上的人都说,他动手时像拆机器,精准又冷血。
“铁柜!”溜魂在天台喊,看见有人要抱账本逃跑。暴徒折扇一甩,扇骨缠住对方脚踝,猛地一拉,那人摔在地上。铁兽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背,骨头的呻吟声里,透着“铁兽”碾压式的蛮力。溜魂从天台跳下来,悠悠球缠住散落的账本,往回一收,整摞账本稳稳落在暴徒手里,铁链收回时带起的风声,活像“溜魂”在笑。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时,暴徒已经把账本塞进证物袋。他看了眼被捆成粽子的走私犯,对铁兽和溜魂说:“李队的人快到了,走侧门。”
车驶离仓库时,溜魂从后视镜看见警灯闪烁,撇撇嘴:“每次都让他们捡现成的。”暴徒把玩着折扇,声音里带了点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我们要的是清净,不是功劳。”这语气里的漠然,正是“暴徒”的标签——他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在乎手里的刀和扇,有没有清干净该清的垃圾。
铁兽突然开口:“下周的货。”他话少,像沉默的巨兽,只有在提到行动时才会主动出声,仿佛“铁兽”的獠牙,只在狩猎时才会露出。暴徒点头:“码头,李队说有批军火。”溜魂转着悠悠球,金属链在月光下泛出冷光:“这次我要抓那个带头的。”他眼里的狠劲翻涌,“溜魂”要溜的,从来都是那些藏得最深的恶鬼。
暴徒没反对,只是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别把自己玩进去。”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西装笔挺的男人看起来像个体面的商人,只有偶尔闪过的刀光和掌心的薄茧,藏着“夺命兄弟”的名号——在警匪两界,这三个字是禁忌,也是默契。
铁兽的长棍、溜魂的悠悠球、暴徒的折扇,从来不是玩具。就像他们的名字,听着就带着血腥味,却在每个深夜里,搅得黑恶势力不得安宁。李队总说他们是“编外的刀”,暴徒却觉得,他们只是在清理垃圾,用自己的方式,让这座城市少点肮脏。
车停在老巷口,暴徒看着铁兽和溜魂走进阴影,铁兽的背影像移动的堡垒,溜魂的脚步带着雀跃的杀机,而他自己,折扇缓缓合上,扇骨轻叩掌心的声音,像在给今夜的“猎物”敲丧钟。明天一早,他会换上另一套西装,去咖啡馆等李队的消息,就像所有体面人那样。而夜色里的长棍、悠悠球和折扇,会继续等着下一个该被“夺命”的名字——毕竟,“铁兽”的棍没断,“溜魂”的链没停,“暴徒”的扇没合,这城市的脏东西,就别想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