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迷倒

幼成进去一刻钟左右,虹影才在小路的陪同下下了车,走的是正门。

门外有门童,门里有接应,小路说是严老板设的席,接应的是位皮光肉滑的年轻小伙子,笑容可掬地陪同他们往上请。

“严老板的包厢在三楼,您脚下留神。”

走的是旋转楼梯,台阶是扩散型的,的确得注意一些,不小心容易踩空。

她低头拾阶而上,耳边时有乐声、碰杯声和人们的说笑声,晚上十点多了,依然觥筹交错杯来盏往,形形色色寻欢的人刚转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方角落有一方角落的蝇营狗茍,这个时间在这个城市这样的地方,她添加了小心,确保每一步路走的分明。

“娄小姐。”忽然有人叫她。

她停住脚步往上瞧,往下走来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住了,中等的个子,穿西装打领带,方口阔面,面熟得很。

“这么晚了,还能在这儿遇着娄小姐?”那人笑着说道。

她想起来了,他叫钱家平,是促成她退婚的功臣。

“钱先生。”她点点头:“我是陪丽芬来吃夜宵的,没想到这么巧遇着您。”

“陈小姐也在?那真是凑巧了,陈董也在,二楼设了个席,要求我也出席。”钱家平喝了点酒,兴致比平时高昂:“对了,陈公子也在呢,刚才我们私下聊了聊,他还说到了你。”

什么,陈彦柏也在?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扇门,全凑到一块儿了。

“是吗?这我得通知丽芬,我们在三楼。”她下意识地顺着楼梯往上瞧,生怕陈彦柏这时候也走出来,见了她总居高临下又有些迷恋的眼神,想想还是早点脱身。

可是家平占着上行的路,两只眼睛带笑望着她,这楼道有着高远的屋顶,悬下来一注水晶吊灯,他自己在兴头上,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只觉得她今天比上次见到时还要清丽三分。

“上次那件事,你还好吗?家里没事吧?”

她才想起一直没谢过他的鼎力相助。

“亏得您帮忙,我很好,家里也好。”

“好就好,这算不上帮忙,原是对不住你的。我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请你吃个饭,正式地道歉一下。”

“那怎么好意思,该是我谢你的。”

“谈不上谢,吃个饭而已。”

这男的怎么回事,逼着她请吃饭吗?一旁小路听着不顺耳,插话道:“娄小姐,陈小姐他们怕要等急了。”

虹影早就等着这一句,道:“那钱先生您忙,我这边有事,先上去了。”

“成,我也要下楼,我是买烟去的。回头我专程到府上拜访。”

上楼的人走的紧,下楼的人几步后回头观望,直到她的红围巾和长辫子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钱家平才意兴阑珊地走下楼梯去。

三楼的包厢里有顾倚清和蕊蕊那是热火朝天,倒把坐在一旁的陈丽芬烘托得恬静安然。

应酬主要靠大庆周旋,幼成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着,他心里打算着,等虹影上来后,他适当地关怀几句,就应该走了。

要不是为了虹影,这一年年地,他越来越厌恶这样的饭局。

虹影出现在门口,丽芬最先迎出去。

“你怎么了?”丽芬从小路手中扶过虹影:“吓死我了,到处找不到你。富经理说你晕过去了,送到大夫那里,你现在好些了吗?”

虹影在丽芬旁边的位置坐下,倚清和蕊蕊也扭过头来问,说怎么回事,先头看戏的时候还好好的,虹影说谢谢关心,擡头时接触到对面严幼成的目光。

“好些了,没大事,医生说是缺氧,我想可能是因为这几夜没有睡好。”

“没事就好,西医说缺氧,照我们中国人看法,你是气血不调;你看你脸色总是有点白,应该用点当归枸杞…”

倚清半桶子中医知识往外倒,有蕊蕊帮腔,丽芬在虹影身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关心她,幼成不好百无禁忌地拿着眼睛对住她,他拿起手上的酒杯把玩,余光不可避免地顺带一路,他瞧她这么腼腆的一个人,配合他说起谎来镇定自若,这方面也算是可造之才,真不枉他这样地爱着她。

“戏院里人太多,空气不大流通。”他说。

他今天在这包厢里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数这一句字数最多,倚清蕊蕊像接到了圣旨,忙附和他。

大庆不便坐,站在他一旁,他侧过身对大庆说:“大庆,你今天做的很对,把娄小姐送到施密特那里是最明智不过的决定。我可不想明天报纸上的头条是:严幼成唱戏,晕倒女观众。”

说的大家哄堂大笑,笑声中大庆说老板您过奖了,我只是提议,是您拍板做了明智的决定。倚清紧接着说道:“晕倒送医生,迷倒怎么办?我看报纸的头条应该是,严老板唱戏,迷倒所有女观众,德国佬施密特无药可医!”

又是一片笑声,连不自在老半天的丽芬也吃吃地笑出了声,这时饭店的侍应生送上最后一道白凤翡翠汤,饭桌上一时有些不大规整,幼成趁着不规整带笑望着虹影,虹影红了脸,浓重的睫毛垂在眼窝上,半晌擡不起来。

“我这边差不多了。”幼成站起身,拿起一盅酒,仰头喝尽了,亮了酒杯道:“昨日事出突然,不能尽承陈太太陈小姐的盛情,今日略备小酒,以示感恩之心。我这几天特别忙,为了巡演的事,深夜还要找人协商,只好暂时告退,我这边先干了,太太小姐们请随意。”

大庆递上帽子围巾,他拿在手里,对大庆说:“我先走,你留着,万一有什么需要照顾。”

大庆知道他的意思,说成,您放心,我保证给您照顾的妥妥帖帖。

这边倚清和蕊蕊,从来百无禁忌的,在严幼成面前总不敢放一百分的肆,眼看着幼成起身往外走,帽子戴在头顶上,围巾往脖子里一搭,深灰色的长衫,黑色的礼帽,黑色的围巾,他潇洒之外,又多了几分冷峻,倚清对他的爱,这时候实在有些忍不住。

“我送送严老板。”她推桌起来道。

“我也送送。”蕊蕊道。

这什么意思?陈丽芬霍地站起来,她自今晚被倚清搅了局,愤恨至今。

若不是倚清恬不知耻,这饭局便是她陈丽芬的天下,虹影大部分时间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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