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耻辱
丽芬走出客厅的时候,听见彦柏声音拔高了:“爸爸,这是她母亲的病,不是她的病,是不遗传的……”
“诊金我觉得应该由我们支付。爸爸,这是小钱,现在正是我们表姿态的时候……”
在楼道里碰到搓麻将归来的顾倚请,倚清耳朵尖,边把大衣交给佣人福珠,边对丽芬挤眉弄眼:“老婆还没娶进门,就开始照顾丈母娘起来了?”
丽芬自己有事,听了这话闹心,一言不发走上楼梯,要回房间去。
“诶,你听说了吗?”倚清在楼下叫住她:“严郎要复出了,年初七定在大华饭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到时候再说。”丽芬登登登上了二楼。
一直没机会,防彦柏和厚圃自不用说,也得防顾倚清。关于严幼成的下落,丽芬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独家最理想,她只恨自己房间没拉根电话线过去。
晚饭厚圃在家吃,餐桌上关于虹影母亲的病有一番热烈讨论,最后的结论是,厚圃会找人去约德国医生;诊金得娄家自己出,规矩开始就要做好,别到时候娄家一应开销全由陈家负担。
“娄小姐的身体也要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身上有病毕竟不太好。”厚圃最后说。
“那后天的媒人?”
“媒人还是去,聘金又不多,她们的房子捏在我们手里。你送她母亲去看病的时候,想个理由,也给她验验心肺去。”
陈彦柏的热情被浇了一碗冷水,些许凉快下来,他吃过饭就回了房。丽芬心不在焉,一直想着要从宋烟生那里打听幼成下落。
本打算晚上趁大家睡着了下楼偷偷打电话,顾倚清在楼下磨磨蹭蹭不肯回房睡,丽芬撑不住,先睡过去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下楼,大喜过望,家里除了佣人,已经清场。
还只是初五,厚圃就去银行上班,一定要彦柏同去历练。而倚清记挂着昨天麻将输得惨,半个小时前全副武装翻本去了。
立即拨电话,这次运气好,一拨就通,丽芬满心欢喜,这欢喜在烟生懒洋洋的回话中渐成灰烬。
“咳,你何必降尊纡贵地挤在人群里?关于他的事,你有打听消息的捷径。”
“捷径?是什么?”
“哈,就是你的好朋友,娄虹影娄小姐啊。”
“虹影?这与虹影有什么关系?”
对方无言一阵,好像在偷笑,毕竟没说什么话,过了一会儿道:“你不是想知道他的住处吗?我告诉你,他如今住在静安寺,地址我报给你听......
........你想想,是不是离你好朋友的家很近?”
陈丽芬的圆脸从红苹果变成黄蕉,不可置信:“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用脑子好好回忆一下?你的好朋友,娄小姐,哈哈哈.....她刻薄地笑起来:“她又白又瘦又嫩,跟棵豆芽菜似的,这些天怕是要被幼成掐断了,哈哈哈,你小姑娘,不懂。唉,我问你,这小豆芽菜,最近有没有反常行为?”
“陈小姐,我可怜你痴心一片,替你不值。你有钱有貌身材又好,样样比她强,幼成这种稀世男人,凭什么让她捷足先登?”
“这里头是有机巧的!你替人搭桥铺路,人家把你当傻瓜,你是太天真!”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用我教你吧,你这么聪明。”
“诶,千万别说是我给你吐露的消息,别把我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若说漏嘴,我死活不承认。”
烟生划了几根火柴把电话挂了。火势蔓延,不到一杯咖啡的功夫,烈火在陈丽芬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娄虹影,呵,娄虹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天去学校半日不回,看戏又半道失踪,前后脚严幼成和她进了翡翠饭馆的包厢,严幼成隔了桌面望过来,难道当时望的是清汤寡水的娄虹影?而不是俏丽动人的陈丽芬?
第二日断然拒绝陈彦柏。是了,严幼成被她拿下了,眼里还看得见陈彦柏这样相较起来普通的男人?
彦柏当时就怀疑,可笑自己一力为她分辨,保持对她的愚信!
奇耻大辱!她和虹影相交,是找个清丽的、脱俗的作为自己的衬托。否则谁愿意理她?穷酸的、拘谨的、无趣的,成天端了个架子,她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
不能忍,在严幼成这件事上,活色生香的陈丽芬倒沦为了背景!
不止背景,还是被利用的工具,宋烟生的话,搭桥铺路。可不是吗?她家老妈子说,陈小姐您经常打电话过来........
大概托了陈丽芬这个名头,与严幼成私下偷情!
娄同学!好朋友!看你不出,口口声声要读书,暗地里抢我陈丽芬看中了的男人!
立起身来,丽芬穿着白蕾丝睡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小大姐水花走进来,问道:“小姐,您早餐是吃咖啡面包还是稀饭包子小菜?”
“不吃!什么都不吃!滚!”
还吃得下吗?气都气炸了!猛然发现身上的睡衣是虹影第一次留宿自己借给她穿的,顿时觉得恶心,扯起长长的裙角回房换,走得快,差点在楼梯上拌一跤,没到房间就脱,裙子扔地上踩两脚,到更衣室找今天穿的衣服,因为没心情,毛衣长裤简单穿穿。
一身衣服换好,情绪平复不少。
娄虹影,严幼成,可能吗?
虹影出身于最为因循守旧的大家庭,目不斜视的老式闺秀,怎么会与梨园魁首严幼成眉来眼去?
不像她的为人啊!
也才同意了与陈彦柏的婚事。
她转念,陷害栽赃严幼成的人可不少!没多久前就有一桩。
而那宋烟生,演《游龙戏凤》的时候对着严幼成差点没掉下口水来,她是不是爱而不得生恨?
如此一想畅怀不少,盘算着相信宋烟生不如相信娄虹影。
直接去问虹影。
“虹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对严幼成你到底什么看法?”
“不要紧,趁你婚事还没有确定下来,你说给我听。我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愿意你受委屈?”
哄着点顺着点,虹影愿意把心里话与她讲,陈丽芬她一头卷发披肩上,跑下楼梯去,找出娄府电话,七个号码一一拨过去。
抱上名讳,接电话的人说您稍等。
这是把她的耐心放在磨刀石上磨,终于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关门关窗的声音。
接她的电话,需要这么谨慎?
“喂……”
是询问,这冷冰冰的声音,何时变得娇柔了,像只鸟一样,滑溜溜飞上枝头去。
难道不该是:“丽芬,你找我有事吗?”
这时忽然想起,上一次给她打电话,她听了她的声音,丽......丽芬......疙疙瘩瘩好长时间才反应。
陈小姐,谢谢你经常打电话来解囡囡的烦闷。
拆那!
冤大头陈丽芬鼻子里冒出的气是烫的,她闭紧了嘴不出声。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电话那头的女子等久了,嗔怪道。
“开什么玩笑?”陈丽芬把持不住,她咯咯笑起来,为掩饰心里的愤恨与慌张。
拆那:是上海方言骂人的话,升级版本可以是“拆那个娘”,或者“拆那你个臭冬瓜”。
这几天有时间,写得兴奋,全员恶人的时候即将来到,更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