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妖男

幼成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火苗串上串下,火光在他挺刮的侧脸上忽明忽暗,大庆站在他身旁,见他险峰似的鼻尖下一张薄唇抿成一条线。

一眨不眨居高临下的凝视,哪怕来自朝夕相处的大庆,也颇具压迫感。

“你坐。”他说。

大庆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了,又站起来:“老板,我坐不住啊。都快急死了!这事太麻烦了!必须要及时采取措施。否则多年辛苦功亏一篑,还有您的名声,当然不止名声...

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擦去额头的细汗:“...全…全毁了!”

至于采取什么措施,大庆虽然协助他运营连升班多年,渡过了多少难关,这一次也觉得难办。

“我是没法子了。您的电话刚挂断,就有消息传到我这儿来。当时不知道您人在哪儿,赶紧推了叶老板的饭局,带小路赶到她家,人都硬了。姑娘是疯子,爹娘也疯的不轻,把自家姑娘的遗言贴大门上…”

“严郎我永远的爱。”旁边支了火炬,白底黑字,贴在门上字虽小,依旧分辨的清。

一想起站都站不定,大庆在他身后急躁地走来走去。

“已有几位记者收到风声,我到的时候正在陆续到达。有些对着那遗言拍照,我企图制止,那家里就有人冲出来,扯着您的大名乱骂…”

“骂?骂什么?”

“骂得很难听,骂...,咳!骂您严幼成害了姑娘性命;骂您,您是…男狐貍精,绝世妖男!”

狐貍精搭配绝世妖男?他听过关于自己的各样称谓,数这两样最新鲜。

“呵!呵呵…”

虽然是苦笑,还能笑出来,大庆真佩服他,现在这情形,好比被人拿枪顶住了太阳xue。

“老板,这…这不行啊!绝世妖男严幼成,那要是登在报纸上,可怎么圆转?这还不算,底下的事情更麻烦。我看见《每日新民》的范记者也来了,他与我们素有来往,我想让他帮着呼吁呼吁,严老板品行高洁,这事怪不到严老板头上,他们是同行,他的话比我管用;可是他这次不买我的帐,这是头条,爆炸新闻,他一边敷衍我,一边带头诱使死者的爹娘,说姑娘对您感情如此深,背后必有详情…”

“有详情吗?”这就好像一出戏,幼成身为男主,不知道这戏的唱词在哪里。

“有啊!您忘了吗?我当时就劝您别理她,这就是个女疯子。可是您恻隐心动,亲自拜访。当时她父亲把您送出门千恩万谢,现在换了副嘴脸,居然还有脸诬陷。他回记者说您去看过她,在她香闺里逗留了好些时候,当时没有旁人。我说不对,当时我、小路、服侍她的下人都在场。可我说话没人听,记者直接再问,当时严幼成有没有对令爱实施强奸,哦,不,诱奸…”

“强...什么?

这字幼成都说不出口,再好的涵养,也无法忍住,推开椅子霍地站起来,大庆唬地连退数步,只见他两道浓眉乌云压顶似地聚拢来。

“这…,这不能细究,记者是这样的,再说他们捕风捉影的素材无穷,她迷了您这么多年,无数次找过您,就说最近,梦巴黎,她闹得沸沸…”

“行了!”

一时间不敢言语,忧急地望着他,他也站不住了,在壁炉前大踏步来回往复。大庆希望他说几句,他这个人,话不多,主意很多,很多常人看着不得了,化解的方法也许正在他脑子里形成。

“老板…”

“七…七爷…”

由不得催他:“您说句话?您给点想法!”

催不出来继续唠叨,不唠叨自己内心承受不了:“您现在树大招风,我看这事不简单,有人借题发挥,不仅坏您名声,存心搞臭您,把您、把连升班往死里整,我…我是没法子了,我原想,人死了,无非求财,我去拿点钱…”

“拿什么钱?”幼成立转身子,厉声打断。

这才闭嘴,站过一旁,垂袖低头,眼皮上翻打量他,他怒了,许久不见他面目这般狰狞,这些年风风雨雨,他跑过多少码头,经手过多少人,受过多少苦难,人人说他傲,其实他的性子在原有的基础上已经打磨的滴溜滚圆。

“不拿钱!这事不能用钱解决,否则等于承认了他们对我的诬陷!”

说完这几句,情绪便又强行地压制下来,幼成来到大庆面前:“对不住,我不该对你吼,你这一晚上辛苦,全凭你斡旋…”

“老板,七爷...您别这么说,您怎么跟我道歉?我...,唉...,您不容易,打小就不容易,这些年…”说着忍不住,举起袖子捂脸。

好像回到了当年,还是天桥下与他相依为命的小富子,年纪虽然比他大,一遇着事,鼻涕眼泪横流。

“不要紧,会有办法的,放心吧…,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

这晚商量到深夜,亲自打过几个电话,安排大庆到客房睡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手表,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

躺上床,粘着枕头,才想起心上的女人,她奔向他,红色的围巾长长的发辫飞扬起来。

她的事不能忘,不能忘,身败名裂也不能忘,大庆今晚已经受不了,明天一定要拿出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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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影连续两天没出房门,第三天早上,李妈敲门,说有她的信,需要收信人签字才能递送。

这才开了门闩走出来。

“哎呀,人都瘦了。”李妈摸着她的手腕。

怎么能瘦,不胖才怪。一日三餐一个菜不少送到她门前,吃饱了在房间里原地打转,转累了躺倒睡觉。这就是她对幼成说的她也有她的方法,不给母亲李妈机会与她交谈,因为解释起来太繁难。

睡醒了望着帐子顶发呆,什么都不想干,就是发呆。脑子里x的事情走马灯似地来回转换,换来换去换到他身上,认识他并没有多长时间,却几乎挤满了她所有的记忆空间。

那一夜、那场戏、那张脸,梧桐树下有他穿着黑色的棉袍,直挺挺的鼻子凑到她的睫毛

夜深人静时动邪念,心想索性跳窗逃出去找他;转念李妈和母亲她不能真的不管。

“信呢?”

“瞧我这记性,见了你就忘。邮差拿信在门口等,这是什么奇怪的信件?非得你亲自签名才能收下来。”

“这叫挂号信。”她说。

心里也好奇,挂号信这么正式的信件,在她还是第一次,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