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挪窝
梅氏忽觉申宁今日言语间竟透着几分久违的意气,不似近来那般颓唐。但见他负手而立的姿态,亦比往日挺拔许多,不由压低声音问道:"老爷莫非...要挪窝了?"
申宁睨了老妻一眼:"多嘴。"说罢,一甩袖袍昂然踏入书房。待朱漆雕花门扇一合,那张绷了许久的面皮终是绽出快意笑容。
原道自己这把老骨头,今生再无出头之日。岂料林彦秋竟突然递来桂枝,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沧州府议事堂里那铁板一块的旧势力,怕是已然生出了裂痕。以申宁多年为官的眼力,这分明是林彦秋与杜北丰之间起了龃龉。
官场之上,谁人没有几道不为人知的暗线?申宁也不例外。他接连遣心腹小厮递了几封密信,终是得了准信——那位素来低调的林副使,竟叫杜知县给惹恼了。
得出这番论断,申宁不由负手望天,嘴角噙着冷笑。心中暗嗤杜北丰鼠目寸光,毫无容人之量。若换作自己坐这知县之位,似林彦秋这般得力的下属,既不争权,又能办事,由着他施展拳脚又何妨?届时政绩如雪片般飞落,升任按察使不过一时之功。这杜北丰怎就如此想不开?忍得一时光阴,换个地方升迁,照样逍遥快活。如今平白将这大好机缘送到自己手上,申宁不禁捋须暗叹:天可怜见,终是给了老夫一线生机。
若林彦秋只是寻常能吏,申宁定会毫不犹豫站在杜北丰那边。可这林彦秋背后的靠山有多硬?申宁身为范按察使旧部,岂会不知其中深浅?
晚膳后沐浴更衣,申宁犹自精神亢奋,在书房里对着烛火出神。案头的《邸报》摊开着,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梅氏披着藕荷色寝衣,手执一枚红柰款款而入。咬了一小口,将果子递到申宁唇边:"老爷尝尝?"
申宁抬眼端详老妻,许是心情畅快,竟觉这半老徐娘别有一番风韵。不由轻笑一声,手掌在梅氏腰间的罗带上流连:"夫人且俯身。"
梅氏诧异地望着丈夫,老脸微红:"要死了..."
......
"怎的不熄灯!"梅氏慌忙扯过纱帐。
申耀出了宅门,方觉腹中饥鸣,这才想起晚膳未用。遂遣小厮快马给祝知礼递了帖子,打算连这顿饭也一并叨扰了。祝知礼这边刚寻着刘力,正在醉仙楼雅间布菜,见信立刻回帖相邀。
林彦秋的轿子刚在简氏别院前停稳,朱漆大门便吱呀开启。林彦秋撩开轿帘吩咐道:"本官晚间还要赴个约,回来再与你们用膳。"
简丽披着杏红纱衣迎出来,笑靥如花:"妾身炖了参茸鹿筋汤,给老爷补补元气。"
林彦秋见四下无人,伸手在简丽腰间软肉上一掐:"整日就惦记着这事。"
简丽眼波流转间,林彦秋已负手踱入内室。他哪有心思用膳,径直上了绣楼倒在拔步床上思量。片刻后起身修书一封,命人急送王参政府上。
王晨展信细读,沉吟良久方提笔回书:"杜北丰近日频往巡抚衙门走动,君当慎之。"林彦秋览毕会心一笑,挥毫写道:"下官省得,早有防备。只是未料他竟蠢钝如斯。"
王晨收到回信,不由捻须莞尔,独自在书房喃喃:"确是蠢钝。"
姚杏儿捧着青瓷汤盏袅袅上楼,笑道:"原以为老爷不回来用膳,就没让厨下备菜。这盅人参乌鸡汤煨了半日,本是给老爷宵夜用的。"
正说着,窗外信鸽扑棱棱落下。林彦秋解下鸽腿上的绢条,但见祝知礼工整小楷:"今夜与申耀醉仙楼小酌。"
林彦秋眉间阴霾顿散,心中默算:田主簿、方师爷、沈主事,加上申宁、康佥事与自己,议事堂上已是六票在手,稳操胜券。
姚杏儿执起银匙,眼波潋滟地递来一勺汤:"昨儿个...羞煞人了,老爷可还乏着?"
林彦秋就着她的手啜了一口:"不惯?"
"倒也别致,"姚杏儿粉颊微红,"就是怕累着老爷。"
忽听得门边一声轻笑,简丽倚着雕花门框酸道:"啧啧,趁奴家不在就这般喂起汤来了?再不来,怕是要喂到罗帐里去了罢?姚妹妹,吃独食可不厚道。"
林彦秋笑着接过汤盏,在姚杏儿腮边轻捏一把:"本官自己来。"
姚杏儿悻悻地起身,葱指绞着帕子。林彦秋试了试汤温,仰颈将参汤一饮而尽。青瓷盏刚搁下,忽地起身大步流星走到门边。简丽还未回神,已被拦腰抱起,罗裙翻飞间跌进锦绣堆里。
林彦秋撩起简丽的月华裙,对目瞪口呆的姚杏儿笑道:"来,给这醋坛子些教训。"
姚杏儿檀口微张:"真...真要打?"见林彦秋颔首,她咬了咬唇,忽而嫣然一笑,攀上拔步床在简丽耳边呵气如兰:"简丽姐姐,得罪了~"那"姐姐"二字咬得格外清脆。
"啪!"
清脆的巴掌声里,姚杏儿眼波流转,竟是愈打愈欢。
简丽娇呼一声,反手便去解林彦秋的汗巾子,也不讨饶,径直握在手中把玩。
林彦秋被她撩拨得兴起,令她伏在绣榻上。不多时,闺阁内渐起云雨之声。姚杏儿跪在林彦秋身后,纤纤玉手推着他发力。
醉月楼内,已是亥时三刻。六名小娘子正随着琵琶笙箫翩翩起舞,香风阵阵。申耀搂着个穿杏红抹胸的姐儿扭作一团,想是得了重赏,那姐儿格外卖力。不过几个回合,申耀便已剑拔弩张。若非初次见此阵仗,怕是要在这舞榭歌台中成就好事了。
林彦秋踏上三楼雅间时,但见刘力那厮正趴在账台前,嘴里叼着支狼毫笔,装模作样地翻着账册。实则那贼手早探到柜台后头,正在轻薄一旁的女账房——但见那姑娘罗裙微乱,咬着唇不敢作声。
忽瞥见林彦秋的身影,刘力慌忙缩手。那女账房羞愤地剜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意,只在裙裾上蹭了蹭手,便堆着笑迎上前来:"哎哟,什么风把大人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