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爽利

"祝知礼他们何在?"林彦秋挑眉问道。

刘力凑近低语:"在里间快活呢。小的寻了六个清倌人,都是刚梳拢的嫩蕊,任那二位爷采撷。"

林彦秋鄙夷地瞥他一眼:"放屁!你这儿的'嫩蕊',怕早被蹂躏成残花败柳了。"这话引得柜台后的女账房掩袖轻笑。

刘力搓手谄笑:"寻常姑娘一两银,伺候申爷的加二两。重赏之下,岂无勇妇?"

"你这是作贱祝知礼呢?"林彦秋笑骂,"仔细他剥了你的皮。"

刘力故作惊讶:"祝爷可是咱们楼子的东家!他要哪个姑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祝爷在粉头身上最是阔绰。"

林彦秋看了看滴漏:"罢了,我在外间候着。"

刘力瞄了眼女账房,贼兮兮地附耳道:"要不给您安排个真清倌?"

"滚你娘的蛋!"林彦秋拂袖斥道,"少来聒噪,本官乏得很。"

刘力哈哈一笑,招呼小二上茶,当真拽着女账房的藕臂就往厢房去。林彦秋望着那摇晃的珠帘,摇头苦笑——这世道的女子,又能如何呢?

想当年在国子监时,那些乘着宝马香车出入的贵公子,引得多少女学生顾盼流连?

林彦秋在雅间外足足候了两个时辰,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才见刘力气定神闲地推门而出,身后跟着个面若桃花的账房姑娘,眉眼间尽是餍足之色。林彦秋整了整衣冠,朝刘力一扬下巴:"带路。"

推开包厢的雕花门扇,一股淫靡之气扑面而来。在银锭的攻势下,六个乐伎半褪罗衫,正围着两个男子调笑。那申耀早已放浪形骸,将一个乐伎抵在屏风上,行那不堪之事。

林彦秋眉头微蹙,回首对刘力道:"这小子竟如此龙精虎猛?"

刘力凑近低语:"亏大发了,一宿要二十两雪花银,价开高了。"

林彦秋捻须轻笑:"本官且在外候着,待他完事再唤人停手。"

"申耀这些年怕是憋闷坏了,"刘力摇头道,"未过门的娘子也退了婚,总得让人泄泄火。"

林彦秋踱至廊下,倚着朱漆柱子点燃旱烟,青烟袅袅间,忽又叩门唤出刘力:"罢了,本官先行回府。明日午时醉仙楼设宴。"顿了顿又道,"今夜由着他尽兴,只是...嘱咐姑娘们仔细着身子。"

刘力回到厢房,见微醺的祝知礼摇着洒金折扇过来:"林大人有何示下?"

转述完毕,祝知礼瞥了眼醉眼朦胧的申耀,对刘力道:"安排两个清倌人服侍申爷歇息。记着,莫要贪银钱坏了规矩。"

林彦秋步出醉仙楼,立于青石街道上。抬眼望去,满城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得楼阁檐角都泛着暧昧的胭脂色。"好个风流窟。"他轻嗤一声,登轿回府。

轿至别院,檐下铜铃犹在叮当作响。内室里两个女子仍赤身裹在锦衾中,简丽披了件杏红纱衣出来应门,见是林彦秋,不由奇道:"怎的这般早归?"

"寅时三刻还早?"林彦秋挑眉。

"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哪个不是夜夜醉卧温柔乡?"简丽掩口轻笑。

林彦秋:"......此话诛心矣。"

被这一刺,加之心中有事,林彦秋顿觉意兴阑珊。回到寝阁,往雕花拔步床上一倒。姚杏儿凑过来为他捶腿,低声道:"事有不顺?"

林彦秋忽问:"你且说实话,本官可算得那等贪墨之徒?"

姚杏儿一怔:"大人说笑了。妾身见过多少官爷,多是提起裤子就翻脸的腌臜货。大人好歹为民做了些实事,街坊都念着好。"

见林彦秋面色不愉,姚杏儿轻叹:"见得多了,心也木了。大人这般肯做事的,已是难得。"

林彦秋闭目道:"你二人好生经营买卖。本官日后......总要对得起这身官袍。"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两个姬妾早梳妆完毕。林彦秋起身时,才发觉昨夜竟是和衣而卧,身上寝衣想是她们帮着换的。这般醉生梦死的日子过久了,确能消磨男儿壮志。

梳洗罢出门寻着刘力,方知申耀那厮昨夜折腾到东方既白,此刻犹在酣睡。

"三个清倌人!"刘力竖起三根手指,咋舌道,"这厮怕是憋了许久。"

"差人唤他起来,"林彦秋整了整玉带,"本官午后还有公务。"

不多时刘力回报:"人已醒了,祝大人即刻便到。"

申耀揉着惺忪睡眼从厢房出来,见着林彦秋连忙作揖:"惭愧惭愧!家父管束甚严,在乡里又怕人闲话,足有半年未尝云雨之欢了。"

林彦秋会意一笑:"调你去南山县任从九品典簿,可愿屈就?"

申耀先是一怔,继而咧嘴笑道:"求之不得!"

林彦秋捻须一笑,当着申耀的面,命小厮取来笔墨,挥毫写就一封书信,加盖私印后交给信使:"速送闵通判府上。"

那闵通判正在后园凉亭用膳,闻听林彦秋遣人送信,忙净手展阅。见信中语气亲昵随意,心下甚是熨帖——须知官场之上,越是私交甚笃,越不必拘礼。

"好个林大人!这般说话,莫不是要折煞下官?"闵通判抚掌大笑,提笔回书。

林彦秋接着写道:"申主事之子乃下官同窗,如今在水阳乡税课司当个跑腿书办,已蹉跎两载。实在看不过眼,想请闵兄帮忙调往南山县,补个从九品的缺,不知可否?"

闵通判读到此处,立时嗅出其中玄机。当下不动声色,回信道:"南山县乃祝大人经营多年的地盘,此事应当不难。申时前将履历送至寒舍即可。"这般爽快应承,让林彦秋颇为受用。

林彦秋暗赞闵通判处世老练,复又修书一封:"有劳闵兄,改日醉仙楼设宴相谢。"

信使刚退下,一旁的申耀已是瞠目结舌。想当年他父亲申宁得势时,办事也未曾这般爽利。

那闵通判能坐上户房主事之位,多半功劳要记在林彦秋头上,这份人情闵建岂会忘却?且看那祝知礼,因与林彦秋交好,如今不也混得风生水起?更不必说林彦秋乃是巡抚大人的义子,在这桐城地界,便是横着走又何妨?人家行事低调是本性使然,咱们这些跟班的,自当谨守本分,更要懂得把握机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