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你回江府去

“伯母怎么样?”

“已无大碍。”江成声音低沉。

刚刚阿昼已经回来过,江成已经知道林知夏的状况,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催着芙昕赶紧去一趟。

皇帝派禁军把守着江府,他能出得去,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顶风行事。

天子怒气未平,他也需静心思量。

冷静下来后,江成也觉得当时自己过于冲动,但他并不后悔。

尤其是从秦嬷嬷口中得知,皇帝要给他和沭阳郡主赐婚,他万分庆幸自己当时那样做了。

这一闹,只怕汴京城里所有议亲的姑娘都要对他避之不及了。

江溪云望着堂兄,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拉住芙昕,一同退出了江府。

她将所知之事告知芙昕,芙昕惊讶之余,立刻拽着她潜入隔壁一位重臣的府邸。

江府地处内城,周遭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两人隐于屋檐之上,听着那家夫人在前厅绘声绘色地讲述观星阁内发生的一幕。

同样的场景,今日在场的所有重臣命妇府邸皆在上演。

不出半日,江成便成了汴京城中最负盛名的痴情人。

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林知夏,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她本是开创女官制度的先驱之一,这桩丑闻一出,她还未来得及大展宏图,就被贴上德不配位的标签。

过往那些政绩、查过的案子再无人提及!

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她这个七品官身,是不是江成向皇帝求得的恩典。

众人皆已预见,明日早朝之上,新旧两党必因此事再起纷争。

芙昕和江溪云听了两家的墙角,面上仍是难以置信。

“不对,”芙昕摇头,“她明明还未经人事。”

江溪云尚未出阁,即便性子直爽,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这种事,你如何会知道?你认识她也不过半年。”

“我给她治过病,扒过她的衣服”芙昕身为医者,虽年幼却眼毒。

此时,毫不知情的林父林母刚租了宅子,他们一次性交付了半年的租金。

花了半天的时间,欢欢喜喜地将新院子收拾出来,就等着女儿接旨回来,打算好好庆祝一下。

直至黄昏,阿昼才得空寻到林家新租的别院,告知皇帝已赐下宅邸的消息。

其余细情阿昼不便多言,只道林知夏受了风寒,此刻正病着。

林父林母一听这话,皆愣在原地。

“圣上赐了宅子?!”林母惊呼。

“这真是天大恩赐,只是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无措。

林父怀中那张刚签下的租契尚带余温,此刻顿觉成了负担——这租金岂不白费了?

二人问清楚安业坊的具体位置,便想着先去租赁行把新租的院子退了。

临出门,林母才突然回头:“知夏她身子没事吧?”

阿昼如实回道:“太医看过了,开了药,说是受凉所致。”

“那就好,”林母拍拍胸口,“太医看过应是无碍了,咱们快去,晚了租赁行该关门了。”

这次赁居,夫妇二人想着长远打算,咬牙租了处宽敞院子,定金加半年租金,统共花了近一百贯。

这可是原先林知夏为推官两个月的俸禄,这若是要不回来,俩人得心疼死。

二人步履匆匆赶到租赁行。

租赁行的洪娘子正拨动算盘,看到他们去而复返,脸上堆起惯常的笑:

“林老爷、林夫人,新居可还顺意?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这边也可以帮忙物色。”

林父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日洪亮了几分:“洪娘子,我们是来退租的。”

女儿封官已是天大的喜事,没成想陛下还赐了宅子,林父说话底气瞬间足了,脸上带着努力压制的矜持笑意。

“退租?”租赁行洪娘子笑容僵了僵,“您二位可是签了契的,若要退租,那这定金和和罚金”

按照行规,罚金是月租的三成,再加上定金,算起来有二十贯了。

“定金我们不要了,”林父立刻接口,退租态度坚决,仿佛舍弃这点银子是彰显他们如今地位提升的姿态。

他顿了顿,瞥见旁边还有正在谈价的几拨看房人,声音不由得又扬高了些。

“实在是家里情况变了,住不上了!圣上隆恩,不只封了小女皇城司七品执事之位,还御赐了新的宅邸。

这不,刚接了旨意,这院子用不上,就想着赶紧过来说一声。”

他言语间满是压抑不住的炫耀,林母在一旁配合着点头,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红光。

洪娘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显出愕然的神色,忽然想到,租赁时,这对夫妇确实提过,他们的儿子在开封府任推官。

中午发生在观星阁的事已经传开,当时在场的不止朝臣命妇,还有一众士兵宫人。

周围那几个看客也瞬间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父林母自豪的表情上。

然而,这静默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便是几声刻意压低却清晰无比的嗤笑和窃窃私语。

“姓林,皇城司执事?就是那个那个?”

“没错没错!除了青旋郡主,不就剩下一位了么!”

“哎哟,真是她爹娘,还敢来这儿显摆?”

“可不是显摆吗?换我我也显摆,闺女厉害啊!一个成了亲的小娘子,迷得江指挥那样的人物非她不娶,徐夫人都气晕了”

“嫁了道士本就难守,二嫁也没甚稀奇。可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攀着高枝儿还不认自己身份,真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

“啧啧,这就叫德不配位!刚封官就出这么大丑闻,我看这官位也悬……”

众人的闲言碎语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林父林母的激动之情。

二人脸上的得意褪尽略带灰白,他们瞬间明白对方说的是女儿与明灵均之事。

此事如此隐晦,外人怎会知晓?

“你们胡说什么!我女儿守身持正,缉盗有功,若不是她,你们哪有现在的安生日子!”林父忍不住斥道。

“老爷子,我们可没胡说,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女儿吧!”

林父捏着契书的手微微颤抖。

租赁行的洪娘子见状,忙不迭拨出银钱和交子,一把接过契书。

“原来是皇城司林大人的家眷,租金和押金都在这里了,契约已销,两位拿好,请便吧!”

洪娘子一分未扣,将租金退回。

林父再也待不住,一把抓过银钱,几乎是拖着妻子,在身后一众压抑的嗤笑声和如芒刺背的目光中,狼狈地逃离了租赁行。

他们既知女儿与明灵均的婚事,也知江成对林知夏的心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二人匆匆赶到阿昼说的安业坊。

天色将晚,孟俞带着衙役们安置好桌椅,清出厢房,正要离开。

林父林母看着眼前略显荒芜的院子,面色复杂地上前与孟俞见礼。

等孟俞领着一群孩子离开,院内只剩下阿昼、江溪云和芙昕,还有明灵均林知夏。

林知夏被安置在后面的厢房中,林母握着女儿滚烫的手。

林父对着亦步亦趋的阿昼道:“你回江府去。”

现在这种情况,与江成相关的人,实在不适合留在这里。

阿昼立即摇头:“我遵公子之命,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林大人。”

江溪云给阿昼递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会留下,让对方不要犟,要懂得避嫌。

阿昼常年跟着江成在京都行走,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要是被人看到他在林府,怕是又会有不少难听的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