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魁梧的身姿

“我不回去!林大人都没赶我走,你说了不算!”阿昼态度异常坚决。

这满屋的后辈,林父作为长者,被一介仆役当面顶撞驳斥,面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这是林府!你家公子口无遮拦说了那样冒失的话,连带我女儿饱受争议。

如今牙行看客、路边小贩都在背后嘲讽我林家,你家公子还有什么颜面来插手我林府的事!”林父声色俱厉。

阿昼辩解道:“我家公子那也是替林大人抱不平,为了保护她!他也是受害者。”

林母见状,连忙拉住林父。无论如何,江成对林家相助甚多。

“阿昼,”林母语重心长,“眼下情况特殊,他二人正身处风口浪尖上,就怕有居心叵测之人在附近窥探。

若认出你,你难道忍心听外人用那些腌臜话来议论他们?”

林母这番话切中了要害。

阿昼还想再辩,彼时林大人以男儿身在外,外面盛传他家公子断袖,不也没避嫌吗!

江溪云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和芙昕合力将他硬拽到屋外。

“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江溪云道,“我晚上跟她睡一屋,我在这守着她。”

阿昼依旧寸步不让。

趁二人松懈之际,他身形灵活一转,翻身便跃上拱梁的阴影处藏匿起来。

“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夜里那么冷,你以为你是冽风,能扛得住冻?”

阿昼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却倔强地不肯松口。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芙昕看向林知夏所在的厢房,想着对方常年女扮男装,“你可以扮成我的样子”

御书房内。

“禀陛下,孟大人自掏腰包为林宅添置了旧家具,那群被解救的拐卖孩童帮忙收拾的院子。

不曾动用开封府或皇城司人手,现今林家三口已安置下来。

江指挥使回府后未曾外出,不过他派了常伴身边的医女去给林大人看诊。

江指挥使有位堂妹,近日刚进京,在湖州时曾与林大人相识,现下正守在林宅。

江指挥虽未离府,但一直独坐于林大人原先住的厢房中”

暗卫话语微顿,抬眼瞥了下皇帝的神色,才又道:

“坊间消息传的极快,眼下码头、牙行、瓦肆、酒楼,无一不在谈论江指挥的壮举,幕后明显有人推波助澜。

且言论已渐渐偏向吏治不公,称林大人得位不正。更有甚者提出,她既非武举人,亦未参加过科举,抨击其德不配位。”

质疑吏治不公,无异于指责皇帝昏聩。

皇帝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给我查!”

“是。”暗探迅速领命退下。

胡德全小心翼翼地奉上热茶。

皇帝揉着眉心,面带倦容:“皇后那边如何?”

“沭阳郡主发了一通脾气,被皇后娘娘劝回去了。”胡德全说着,持手刀动作利落地为皇帝轻捶肩膀。

“朕是不是太无情了?”皇帝忽问。

胡德全眸光一聚,瞥见皇帝手上拿着咸州的奏报,便知这只是帝王权衡利弊后一句自省式的低语,并不需要答案。

陆启被派往咸州已经有二十日。

蔡雍据守咸州遂城在内的边境四州拒不出战,只因当下草枯水冻,马膘不济,非交战良机。

皇帝派陆启带着边防图赶赴咸州,意在出奇兵袭取咸州,打蔡雍一个措手不及。

朝廷为此秘密调拨了大量粮草至莫州,正是导致京城施粥赈灾显得捉襟见肘的原因。

然而时至今日,前线仍无重大突破。

值此关键时刻,汴京城决不可生乱。

胡德全深知,天子并非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他忧心的,是经此风波后,江成是否还能如以往那般忠心耿耿,继续为其所用。

虽然皇帝在某种程度上宠信江成,待他确有不同于一般臣子的亲近,但这亲厚,终究无法与朝局的稳固相比。

“陛下这是哪的话!您视江指挥如同子侄,您的心和徐夫人是一样的,看不得他受委屈。”

“可惜他终究不懂朕这番苦心。”

夜深后汤府,汤晖昂再次吃了闭门羹,被妻子贺氏拒于房门外。

二人虽在皇帝面前演了出戏,得以从粥棚投毒案脱身,但贺氏疑心已起,防范备至。

如今汤晖昂连支取银两都不如往昔便利,偏偏这次不管他怎么哄,贺氏都不为所动。

碰了一鼻子灰的汤晖昂只得转回书房。恰逢家仆传来外间消息。

他微微皱眉:“本官只是让你们将观星阁的事情传出去,何时提到吏治不公!何时质疑过陛下!那多余的话,是谁传出去的?”

汤晖昂的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下晦暗不明。

“老爷息怒,百姓之言向来如同野草,风吹就长,这话虽是他们随口编造,却也道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朝中被认为吏治不公、德不配位者,远不止一人。

汤晖昂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沉默地凝视着跳动的烛火。

一开始,他只是想将水搅浑,出一口恶气,让这对不识抬举的男女尝尝被唾沫星子淹没的滋味。

如今舆情汹涌竟至波及皇帝威信,已是祸福难料。

他略作沉吟,吩咐道:“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从明日始,只须紧盯各处流言的动向即可。”

家仆颇为惊讶:“大人的意思,原先安排好的,譬如林知夏如何蛊惑江成、江成为亡父守节期间与之拉扯不清、气病生母这些都不提了吗?”

“不提了,这些就让那些忧虑国本、心怀不满的仁人志士去声讨吧。”

以当前的舆论浪潮,根本无需他再添柴加薪了。

翌日,卯时未至,天光灰蒙微亮。林知夏闻到了桂花糕的清甜香气,悠悠转醒。

入目是床顶上方的两根横梁。

昨日太匆忙,顶端未及铺设床板,四周也未挂上围帘布帐,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架子。

她挪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和腿,江溪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将被子一卷侧向另一边。

这时,林知夏发现一株干枯的药草从自己掌心垂落。

她拾起细看,是一株晒干的萱草。

萱草别名无忧草,林知夏了然,江成必是来过了。

这是向她报平安,让她不要忧心。

昨日阿昼曾带话,江府已被禁军围住,江成短期内无法脱身前来。

但后半夜,他仍是避开了暗卫,冒险来了一趟。

林知夏握着萱草,怔忡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

她抬手试了试自己的额温,烧已退去,身上也不像昨日那般无力,睡觉果然是恢复身体最快的方法。

她披上袄子,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屋子。

院中依旧荒芜,杂草被拔除后,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土坑。

她循着桂花糕的香气走向简陋的厨房。

此时林母正在搅拌糯米粉,而她旁边,站着一个肩宽腰窄,身姿魁梧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