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带病工作
那“丫鬟”身量高大,穿着不知从哪寻来的,明显不合身的褙子,裙子下摆短了一截,露出粗壮的小腿。
头上勉强盘起的发髻歪歪斜斜地顶在那里,插着根筷子作发簪固定。
那人明显听到了林知夏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林母探出头来:“天还没亮呢!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感觉好些没?”
她目露关切,边说边擦了把手,走近后以手背试了试女儿额温。
林知夏目光完全被那魁梧的身影吸引,心里却还记着萱草的事。
“好多了,娘,您还有香囊吗?给我一个。”
“有,娘一会儿给你拿。你之前不是不爱戴这东西,怎地突然想要了?”林母有些疑惑。
林知夏未解释缘由,只是说:“那您去拿吧,我看着火。”
那丫鬟听得此言,背脊猛地绷直,如螃蟹般横着向一旁退开。
林知夏快步上前,伸手抓住对方,探头一看。
阿昼那张平日还算清秀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在蒸腾的水汽和晨曦微光中显得窘迫万分。
林知夏瞬间石化。
“你这是”她强压下笑意,憋得肩膀微微发抖。
阿昼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夜换上这身衣服后,芙昕和江溪云足足笑了他一刻钟。
此刻他手脚僵硬地杵在那儿,感觉林知夏的目光像烙铁一样烫在身上。
林知夏看着阿昼那副视死如归又万分羞耻的表情,心头那点笑意转化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和无奈。
此时,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苦心。
她指了指灶前的方凳,正色道:“难为你了,若是不自在,就坐那歇会。”
“林大人,我终于知道,您这五年有多不容易了!”阿昼脱口而出。
林知夏挠了挠后脑勺,心想,那也不至于像你这么难!
“那你今天不准出门哦。”许是换上了裙装的缘故,阿昼的语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就是为了守着林知夏,才牺牲至此。
他大步走到脚凳前,一屁股坐下去,刺啦一声裙子竟然直接裂开了。
厨房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只有蒸笼里咕嘟咕嘟冒着水汽,以及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林知夏再也忍不住,轻轻噗嗤一声,却是飞快用手捂住了嘴,眼中笑意盈盈。
看着阿昼生无可恋的表情,她敛了笑意:
“我一会儿要去皇城司,冽风跟着我就好,你不用担心,回江府看看吧。”
“您不再歇两天?”阿昼下意识想站起来,想到开裂的裙角,赶紧紧闭双腿缩了回去。
“昨日没有告假,不能无故缺勤。热症来得猛去得也快,何况,我上值又不是去打架。
你快去把衣服换了吧,等会人就多了。”
林知夏不忘善意提醒,那群孩子今天肯定还会过来。
阿昼想到被孩子包围的场景,哪怕昨晚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心底也发起怵。
冽风的武功在他之上,有他保护也是一样的,自己可以晚上再潜回来。
打定主意后,他不再耽搁,转身朝杂物房跑去。
这院子还没有完全收拾好,昨晚阿昼和明灵均都是在杂物房打地铺。
林知夏走近蒸笼,轻嗅了一下:“应该熟了吧。”
她正欲去揭锅盖,恰巧林母拿了香囊回来。
“还没到时间,”林母连忙拦下女儿,“昨日多亏那些孩子帮忙,娘想着做些桂花糕答谢他们。正好今年晒的桂花也多。”
林知夏接过香囊,偷偷将那株萱草放了进去。
林母昨晚一直睡不着,早早就起来了。
她拉着林知夏在一旁坐下,正想同对方聊聊江成的事,却不想江溪云闻到香味凑了过来。
之后明灵均也起来了。
林母再没找到机会同女儿单独说话。
林知夏吃了早饭,又服了药。
等冽风带着孩子们赶来时,她已经换上玄袍,戴上面具,腰间悬着“察”字墨玉腰牌。
虽嗓音仍有些嘶哑,精神却比昨日好了太多。
她这病,应是在江溪云屋顶上吹了风,晨间又洗了冷水澡,再加上祭祀在寒风中站的那两个时辰,历经剧烈情绪波动后,才会发作得如此吓人。
趁着阿满被桂花糕绊住时,江溪云和冽风一同跟着林知夏去了皇城司。
在皇城司内,像林知夏这样的执事还有两位,大家各司其职。
她也不避嫌,上任后立刻着手追查散播流言之人,决定先处置几个出头鸟。
江溪云刚开始兴致勃勃,但看着记载各种小道消息的纸条如春笋般源源不断冒出来。
不到两刻钟,她便偃旗息鼓,到一旁蹲马步去了。
林知夏发现几处可疑的据点,接连发出数道指令,派遣察子前去追踪查探。
这些察子都是江成用惯的老部下,自是不会有半分迟疑。
皇帝听闻林知夏正常当值,面上闪过意外之色,旋即又松了口气,对她的韧性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下午,桑家瓦子的东家桑大娘子命人给林知夏送来一封信,约她见面。
瓦舍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当初调查安王世子被杀案时,他们就查到瓦舍下有暗道直通鬼市,不少人通过鬼市买卖消息。
林知夏接信后,立刻带人赶往桑家瓦子。
门口引客的依旧是那马脸老者。
他得了吩咐,一见林知夏的玄袍和面具,便立即引领她去了山字号雅间。
途中,林知夏注意到好些客人急匆匆往里跑,并没有买票。
通往雅间的过道上,也混杂着不少身着粗布麻衣的地痞。
这与上次她来时完全不同。
到了雅间,桑大娘子一袭紫裙,瞧着比上次清减了些。
她握着茶盏兀自出神,对下方木台上的剧目似乎毫无兴致,眉宇间还藏有一抹郁色。
“当家的,林大人到了。”马脸老者招呼一声。
桑大娘子抬首,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看向林知夏。
林知夏微微颔首,在其对方坐下。
此刻下方木台上,一群年轻道士正错落有致的表演。
他们穿着崭新的青色道袍,与明灵均昨日所着道袍几乎一模一样,连头上戴的桃木簪都极为相似。
这些小道士个个面敷白粉,唇染朱红,显得俊美异常。
那原本仙风道骨的宽大道袍,经他们轻轻舞动,竟平添几分魅惑。
他们的动作并不复杂,只是随着凄婉哀怨的唱词旋转展袖,却营造出一种异样的唯美之感。
初次见到这般表演的江溪云一时看呆了,倚着栏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湖州也有瓦舍,却远不及汴京的规模,也不及这里的花样多。
林知夏听到左边第二间雅间传出鼓掌和尖利的口哨声,但不知为何,其他雅间似乎反应平淡。
“瞧瞧,这一个个长得多好。若那明道长有这等撩人风姿,我们那位林执事,也不会见异思迁了!
原来我还好奇,那样的狐媚子怎么会看上这清心寡欲的道人,现下才明白,口味很是刁钻哪!”
话落,那个雅间里发出阵阵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