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抉择的十字路口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困惑在她心中激烈交锋。匕首的刀柄被汗水浸湿，冰冷的金属似乎在提醒着她三年来的每一个不眠之夜。
"你在犹豫什么？"鬼手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耐烦的催促，"难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忘了宋青书当年的狠辣手段？"
林小雨没有回头，但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些仇家们焦躁的气息。这些人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他们的仇恨如同干柴遇到烈火，随时可能失控。
"小雨姑娘，"段玉婷再次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你可曾想过，如果宋青书真的死了，这个镇子会变成什么样？"
"那与我何干？"林小雨咬牙道，但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坚决。
段玉婷走近几步，指向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个孩子三个月前得了急症，高烧不退，全镇的郎中都束手无策。是宋青书连夜守了七天七夜，才把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又指向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张大爷的腿在矿井里被砸断，本来要截肢保命，也是宋青书想方设法保住了他的腿。"
"还有李婶的眼疾，王叔的胃病，刘家小子的哮喘..."段玉婷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这些年来，宋青书救治的病人何止千百？如果他死了，这些人的病复发了怎么办？谁来为他们治病？"
林小雨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想要反驳，想要说这些都不重要，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眼前浮现的不再是父亲惨死的画面，而是刚才镇民们不顾危险挡在宋青书面前的情景。
"够了！"鬼手王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掌拍在旁边的石桌上，"什么救人行善，都是表面功夫！宋青书当年血洗青云观的时候，可有想过那些无辜的道士？杀了林老的时候，可有想过他还有女儿要养？"
鬼手王的话如同利剑直刺林小雨的心脏。是的，她永远忘不了三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父亲为了保护青云观的秘籍，与宋青书激战到天明，最终力竭而死。临死前，父亲的眼中满含不甘和对她的担忧。
"爹..."林小雨轻声呢喃，眼中涌出泪水。
宋青书依然跪在原地，听到这声呼唤，他的身体微微一震，但仍然没有抬头。他的沉默在此刻显得更加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说话？"林小雨突然大声问道，"为什么不为自己辩护？为什么不解释？"
宋青书缓缓抬起头，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因为...无话可说。"
"什么叫无话可说？"
"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救了人也是救了人。"宋青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会因为救了其他人就否认杀过你父亲，也不会因为杀过人就否认救过其他人。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林小雨被这番话震撼了。她原本期待的是宋青书的求饶或者狡辩，但得到的却是这样坦然的承认。
"那你后悔吗？"她问。
宋青书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后悔。"他终于开口，"我后悔当年太过执着于报仇，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你父亲...是个好人。"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林小雨。她握紧匕首，手臂高高举起，却迟迟无法落下。"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她颤声问道。
"因为我当时和你现在一样，心中只有仇恨。"宋青书苦笑道，"我的师父死在青云观的人手里，我当时认为所有青云观的人都该死。现在想来，是我错了。"
围观的镇民们屏住呼吸，空气中的紧张感浓得化不开。林小雨的匕首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距离宋青书的脖颈只有一尺之遥。
"可是仇报了又如何？"宋青书继续说道，"杀了你父亲之后，我有快乐过吗？有解脱过吗？没有。只有更深的痛苦和后悔。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冷静一些，是不是就不会酿成那样的悲剧。"
林小雨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她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做人要有正义感，但更要有大局观。她也想起段玉婷刚才的话：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你们快点！"鬼手王等得不耐烦了，"再不动手，我们自己来！"
说着，他就要上前，却被段玉婷拦住。
"等等。"段玉婷看向林小雨，"小雨姑娘，我有个提议。既然宋青书承认了罪行，也表达了后悔，为什么不让他用余生来赎罪呢？"
"什么意思？"
"让他继续留在这里行医救人，但要立下毒誓，永远不离开这个镇子，用一辈子来救死扶伤，以此赎罪。"段玉婷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样既能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又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得到救治。你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既不是简单的杀死，也不是一味的宽恕，而是一种全新的解决方式。
林小雨看向宋青书："你...愿意吗？"
宋青书没有犹豫："如果这样能让你心安，我愿意。"
鬼手王怒了："什么狗屁提议！我们要的是他的命！"
但其他几个仇家却陷入了沉思。相比于简单的一死了之，让宋青书永远被困在这个小镇，每天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似乎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惩罚。
林小雨的手慢慢放下，匕首的尖端不再对准宋青书的要害。她的心中依然有恨，但更多的是疲惫和困惑。三年的复仇路走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杀死仇人真的能带来解脱吗？还是说，正如段玉婷所言，让他活着承受这一切才是真正的惩罚？
夜风吹过，吹散了血腥味，却吹不散林小雨心中的迷茫。
夜风停了，整个镇子安静得可怕。
林小雨握着匕首的手慢慢松开，但她的眼神依然锐利如刀。经过内心的激烈斗争，她终于做出了决定。